只不过,这波他自己给他自己带来的精神污染,会不会造成殿堂的扭曲深化或者崩塌,那就是不可预料的事情了。
他已经弹尽粮绝,战术匕首被追杀他的唐泽昭不顾两手的伤势,空手夺走,还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不停给自己维持着心理暗示,勉强维持住了行动力的风户京介,终于爬出了逼仄的甬道,踏入了一片白光之中。
他扭动着酸痛的脖颈,木愣愣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敬我主之人,你已领受圣餐,你还需要完成你的忏悔。”仅剩的最后一面退路上,黑衣的神父紧紧抓着手中的念珠十字架,一边祷告,一边向风户京介逼近,“你犯下了亵渎的重罪,你当受刑。”
这里是教堂,通常来说,教堂的地下都会连接着什么呢?
“别在那用这么随便的口吻,说那么可怕的事情。”宫野明美拍了他的背一巴掌,“快点和宾客沟通……等到风户京介精神真的崩溃,殿堂也会发生变化,机不可失。”
上次前来的浅井成实,正巧碰到了风户京介发现唐泽的时间,很顺利地进入了礼拜堂,拍摄到了那令人震撼的一幕。
“对啊,风户京介先生。你研究了数年,你的‘导师’研究到死都没搞明白的,‘认知世界’,此时就展现在你眼前。”收回了手,满意地喝了一口自己的全拿铁,唐泽眯起眼睛,用一种讥嘲万分的口吻说,“该不会,你从始至终连这个考核的第一题都没答对吧?”
明智吾郎坐在一张医院急救用的平床上,一手端着一只咖啡杯,另一只手捏着码表,看着表面上的数字,啧啧有声地摇头。
“风户医生……”
挥了挥手,拂开建筑崩塌飘到面前的烟尘,唐泽瞥了眼木着脸站在边上,陪他装高手的星川辉,清了清嗓子,放下码表,又一次伸出了手。
很快,下一个声音就接了上来,一个风户京介十分熟悉,熟悉到一听见就发毛的声音:“风户医生……你说你会帮我,你要救我,那么你逃什么呢?”
完全无法抵御的风户京介,发出了一声变调的哀鸣,就在这力道下毫无悬念地沉默了下去。
确定手的下方触碰到的已经不再是人的皮肤,而是“地毯”下方冰凉的岩板,唐泽才站起身,甩了甩两手的血迹。
他身上本是为了追杀佐藤美和子与唐泽的装备,已经被血水、汗水弄得一片脏污,他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四肢并用地拾级而上,沿着台阶爬向前方的出口。
从视觉效果上看,也好像真的是他把风户京介按在血水里溺毙了一般,换做明智吾郎的话,一整段录下来,都能发给组织那边当做库梅尔的kpi,给他的精神病史再加一笔了。
已经动弹不得,失去了全部力气的风户京介转了转眼珠,看着明智吾郎走到近前,投下的阴影将他笼罩其中,遮蔽住全部的光明。
对空无一人的医院已经惊讶不动的风户京介,麻木地擦了一把脸上混合着“圣餐酒”与自己鲜血的液体,已经累得快要抬不动脚的他,还是依照本能,机械地走向医院的正门。
“咻——嗡——”
“又来了,又来了——”风户京介声音发着颤,已经无暇去思考今天遭遇的似真似幻的一切。
恢复理智的第一时间,他立刻回过头,想要冲回自己刚刚还无比想逃离的地方。
短暂的机械声响之后,奇迹般的,他的夜视仪生效了。
房间的正中央,两个棺椁与世无争地放在那里,灵柩之上,安详躺在那里的唐泽一川和唐泽蕾欧娜的雕像,像是这场盛大复仇仪式的司仪,无声默许着全部的暴行。
这条路是一定可以通向外界的。
一个又一个属于少年人的呼唤与触碰,他们的话语中,没有使用任何不敬的称谓,反倒是一直在使用敬语,表达自己对风户京介的尊重和依赖。
“你说我是你的老师。”看见风户京介惊诧莫名的眼神,唐泽一川拔起了手里的剑,“那么,你用我教会你的知识,在做什么呢?”
想到教堂礼拜厅里那不留情的追杀,风户京介打了个寒战,转过头看向背后的方向,
同样做神话人物打扮的唐泽蕾欧娜,面带微笑地守在那,手里拉成满月的弓弦,正指向了全身僵硬的风户京介:“你想要,对我的阿昭做什么?你对那些孩子们做了什么?卑劣的沽名钓誉者?”
狼狈,疲乏,痛苦与恐惧的回忆还在他心中交杂翻涌,但看着走廊上明亮的灯光,他有种恍如隔世,想要痛哭的感觉。
“吃了这么久才吃这么点,这餐馆营业是真的很不积极。”唐泽不满地评价道。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唐泽先是感叹了一句,而后补充说,“殿堂,就算因为潜意识的扭曲和表意识不相符,会攻击自身,也不太可能将自己杀死在殿堂里,除非这家伙本来就不想活了……我看风户京介挺有精神的,应该死不掉。”
他就说,能追着毛利兰和柯南追杀数公里,清空了几梭子子弹的狠人,装备精良,技战术水平过关,哪有那么容易死嘛!
“生活在这里,就是要有这样务实谨慎的精神。也没那么窝囊废嘛,风户京介。”对屏幕那头哭喊得涕泗横流,根本听不见自己评语的风户京介,唐泽高度赞扬道。
他,他刚刚亲眼目睹了神迹,他见到了导师终生未能亲眼所见的奇观,他已经见证了认知的本质,并且知道要去哪里追寻它们!
不要,不要这么残忍地夺走它,不要在展示给他之后,又——
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什么的风户京介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两道不甘的泪水,还是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诺亚,好半晌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好默默低下头,悄悄把显示器的视角换了个台。
————
风户京介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发现他出来的地下出口,同样是一个已经陈旧了的坟头,地道的出口正正在墓穴的位置。
造孽哟……平时leader嘴不会这么毒的。
感受过烈焰焚身、刺痛难耐、巨物碾压等等刑罚的风户京介,终于用力推开了祷告室的大门。
心里白眼都快翻不过来的星川辉,吸了口气,还是忍气吞声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他要的东西,放在了唐泽的手心里。
“救命,救命——”一边跑,他一边非常没有气势地叫着,“谁来救救我——”
在风户京介绝望的视线当中,那再熟悉不过的装置,发出了一道刺目的光芒,剧烈的共振袭来,他的脑袋一片混乱,记忆在他脑子里翻滚,破碎。
抖着手握紧了他那把已经夺走数条生命的9毫米手枪,风户京介想也没想的,挑了个空隙冲了出去,在布满泥土与尘埃气味的墓园当中,奔跑了起来。
活下来了,他到底还是,活下来了……
这两个家伙的逻辑,在某些时候会意外地贴近,真是难以想象的事。
“嘘,你很吵啊。”语气变得不耐而森冷,明智吾郎随手将空了个咖啡杯往边上一伸,面无表情站在那的唐泽昭迟钝地反应了几秒,抬起了手里的咖啡壶,帮他的咖啡重新倒上了,“你居然连考题都没有看懂吗?那你应该感谢我给你的这个机会。”
团长这家伙,演戏真是喜欢演全套的……
……他像个,从地下爬出来的幽魂一般。
看了眼通向教堂内部的位置,风户京介手指痉挛般地抽动了两下,勉强是拿起已经没有子弹的手枪,强作镇定。
“霍,生命力很顽强。”被这声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忙着录入信息的唐泽分心看了一眼诺亚搬过来的显示器,不由赞许了起来,“事实证明,机会还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看这夜视仪,这防弹衣和战术匕首,还有这手枪,这不就用起来了吗?”
“风户医生……”
风户京介,你说你惹他干嘛?
然而这些触碰一碰到身上,这些人最极致可怖的经历,就会在风户京介身上重放。
“咔哒”一声,机械碰撞的轻响,就在风户京介走出大门的一瞬间传来了。
这样想着,唐泽用估量的眼光,看了一眼前方那个挂在上头被片猪肉的“圣子唐泽昭”。
整座殿堂,整座以米药师野医院为原型的殿堂,就在这位殿堂主人意识到一切本质的瞬间,轰然坍塌。
“就算死掉了,也怪不了谁。”浅井成实补充说明道,“他自己的殿堂,他自己开门进来的,自己惹恼了自己。如果因此葬身于此,这应该叫,自杀吧?”
“那么,午安,风户医生。再也不见了。”
连同这最后一句缥缈的声音,都被那猛烈的震动卷入、嚼碎,再也不能留下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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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