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音沙哑而粗噶,似乎染上了风寒,甫一听竟显出了几分苍老。
颜卿道:“不用了义父,卿儿还是喜欢站着。”
屏风后的人正是白椴华——七煞楼的楼主,江湖中人的克星。一个手势就能使得他人身首分离,一句话就能引发一门名门望族的覆灭。
七煞门前是非多,一步七煞入黄泉,天下苍生,都只不过是七煞楼主手中微不足道的玩物。
只是,旁人只道七煞楼主行踪诡秘飘渺,从不轻易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可又有谁能想到,白椴华惯爱藏身的地方,竟是与江湖腥风血雨隔绝的僻静寺院。
“呵呵,你还是这样倔啊。”男人声音低沉,间或几声轻微的咳嗽。
“卿儿此番未能完成任务,义父又要如何责罚卿儿呢?”颜卿歪着头,似乎并不畏惧男人将要给出的答案,笑吟吟的样子一如往昔。
“怎么算没有完成呢?”男人笑了笑,“没有卿儿,单靠蔷儿一人之力也无法施展,你们配合的很好,很好。”
颜卿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她有些摸不准此刻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七煞的权力重心已经逐渐转移到白蔷手中,白椴华不可能不知道,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开始脱离他的掌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卿儿,你是七煞最好的一把刀,”白椴华颔首赞许,语气一顿,道,“可现在七煞的形势不同以往,义父老了,没有心力再去管了,很多事情就会落在你们小辈身上。”
男人缓慢而低沉的嗓音透出几分知天命的沧桑:“卿儿一向聪慧,你来猜猜看,七煞背后的雇主又是哪个?”
男人突然抛出这个问题,让颜卿微微诧异。
“义父真是抬举卿儿了,卿儿哪有那么神通?卿儿倘能这么容易便猜到答案,又怎好安然活到现在?”
听完颜卿的话,屏风后的男人大笑了三声,又突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似要把肝肺生生咳出,任是谁人听了都于心不忍。
颜卿别过脸去:“北庭。”
男人依旧干咳着,口中勉强挤出的言语却能听出来一丝欣慰:“果然,咳咳,义父果然没有看错你。”
“前些日子,磐龙帮风生水起,本就是一门小帮,义父却费尽心力将之除去,它平常不做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只是近来运的私盐抢占了江南一带市场,冲击了官盐的销路。”
“一直以来,义父指使七煞所杀之人,大多都是朝廷想动却不敢动的望族或是富贾,这种没有任何理由却要杀人的勾当,七煞做起来最是顺当。”
“五年前,如果卿儿记得没错的话,北地尧竺逢大旱之年,又遭遇蝗灾,几近断粮,饿殍满地,而向来冷清的义父,那时居然关心起了南粮北运的事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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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孩子倒一向有心,没想到时过多年,这些事你还能记得这样清楚,”男人笑了笑,“卿儿,你可知义父为什么让你去秦庄?”
“是为了拿到秦庄的那张藏宝图?”
“这只是其中的一桩,”男人用手指敲着扶手,缓缓道,“据我所知,秦庄乃是江城中消息最为灵通便捷之地。”
“义父的意思是?”
“征讨七煞,秦庄也分得一杯羹,这么多天,卿儿不会不知道吧?”
“义父,”颜卿的面色倏然煞白,“我只是,我没有……”
“卿儿,你长大了呢。”男人仰头,语气十分平静。
密室的烛光明明灭灭,投在墙上的影似幽冥鬼魅,深不可测,不可捉摸。
颜卿闭上了双眼,不再辩解。
男人低笑:“卿儿,再为义父再做一件事可好?”
淡淡的语气飘飘渺渺,恍若一阵轻烟,一吹即散。
“帮我将这七煞毁掉罢。”
颜卿惊讶地看着男人,可到底还是训练有素,讶异的神情在下一刻便恢复如常:“为什么?”
“你这么聪明,肯定也能猜到,七煞是上位者统治江湖的工具,可义父老了,累了,不想做了。”
“可七煞不是您一生的心血吗?”颜卿有些激动。
不可置信。
更无法理解。
“心血……么?”
男人自言自语,明明是那么低沉宽厚的语气,此时听来却声声带刺,针针穿耳,带着出人意料的嘲讽和嗤笑。
“或许。”
屏风后,他缓缓一笑,眉目舒展。
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人的轮廓。
雪色罗裳,眉清目秀,笑意温柔。
哪怕浮生聒噪,风动尘起,她也是他在这世间最清凉的一味药。
等你,她笑着伸手去勾他的脖子,冰凉的唇畔贴在他耳边,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厮磨缠绵。
椴华,我会一直等你。
三生石边,奈何桥畔。
……
十七年来云雾里,一醉醒来方觉痴。
杳娘,轻轻的一声低叹,带着无尽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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