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深山猿啼悠长,四面绿树环合,散了枝叶,微微泛了黄,颜卿倚着一棵树,许久没有动。
天地俱是一片静,唯有风起时草叶摇曳的细碎声响,颜卿望向前方,只能看到一棵棵蓬勃碧翠的香樟树,树影深深,雾气横生。
百里稽不知从哪儿探得消息,白蔷派来杀秦笙的人,今日会途径此地。
她在这里等着,从晨光初生到日暮黄昏,连一个鬼影也没有见到。
白蔷说,此人可杀人,亦能诛心,她不敢懈怠,却有了几分好奇,脑海中一个又一个人影晃过,皆被她一一否决。
她嘴角勾起一味嘲讽的笑,自她见到秦笙以来,无论遇到多大的风浪,秦笙都是万年不变的镇定模样,她实在想不出,什么人能诛他秦笙的心?
可她还是有些慌了。
纵使秦笙会武功,若遇到的是楼中使毒的高手,以秦笙之力,恐难降伏,白蔷向来不说虚话,她心里没底,便要来此等上一等,会上一会。
一时兴起,她随口哼起了一支歌儿来,那歌儿圆润清洌,口口相传于洛城妇人之间,每至深夜,仁和柔爱的妇人们都拿它哄各自的孩儿入睡呢。
白雾渐渐浓了,雾气中,传来清清浅浅的脚步声,薄脆的叶刹那变碎变粉末,随风散了。
枝叶在簌簌抖动,颜卿扶着树枝,稍稍端正了身。
老树深山,枝叶横斜,她一身碧绿衣衫,自是不惹人注目。
雨滴打在草叶上,她偏过脸,有人穿枝拂叶一路走来。
目所及处,那人一身浅衣,浅履,黑发被玉扣松松扣住,白雾绕过那人的脖子,转而又笼着他温和的眉眼。
颜卿晃荡着腿,青色的裙在皑色的雨雾中孤零零的飘。
歌声戛然而止。
依稀想起,两岸花红柳绿,泛舟湖上,那人坐在船头,光风霁月,笑如暖煦:“姝妹摇橹这么久,可是疲累?大哥帮你可好?”
颜卿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扶着树枝的手微微颤抖。
来人身姿颀长,笑容明净,暖如清阳,连周身冷淡的雾气也变得温暖:“许久不见,姝妹一向可好?”
颜卿垂目看着树下的人,眼神仔细,没有作声。
那人又笑:“我这次回来,是要杀一个人,那个人,是我的弟弟。”
颜卿唇角动了动,她脑海中盘旋了无数念头,那些念头被风吹着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弯,飘回来时,却还是最初的、也是最难以置信的那一个。
可她还是固执问道:“哪个弟弟?”
秦初阳立在树下,他仰头看着树上的人,像是看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姝妹,我只有一个弟弟。”
指甲扣入树缝,涔出血珠,颜卿却不觉得疼:“初阳哥哥,我不明白,你是他的兄长,如何能够害他?”
寒风朔朔,吹起了秦初阳浅白的衣角,他摇了摇头,笑意更浓:“背负着那么沉重的记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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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初阳就地坐下,眼前烟云骀荡,云烟过后,恍然间浮现了一个婴孩的脸。
那婴孩儿胖嘟嘟的,他是那么小,粉粉嫩嫩,诱人得想让人咬上那么一口,孩子脖子上套了一个和田羊脂玉制的长命锁,上面錾着“长命百岁”的字样,周边浮刻着朵朵清白淡雅的莲花。
那婴孩儿长了一对黑黑纯然的眼珠,乖巧地看着他。
秦初阳缓缓伸出手。
冷风拂面,那婴孩儿的脸随着霜花般的寒意倏然消失了。
颜卿一下子从树上跳了下来:“初阳哥哥,你可知阿笙有多么信任你这个大哥?”
秦初阳垂目,端端看着手掌,嗤笑一声:“姝妹太不了解笙弟,他自小便谁也不信任,”又有些奇怪,“我杀不杀他,同你着实没什么干系,你何必这般作态?”
颜卿心念一转,眉眼一瞬变得凌厉,他会这样说话,定是早就知晓了她的身份,而他何时与七煞琢磨勾连,她竟不知道。
白蔷究竟瞒着她做了多少事?
想到这里,她怒目斥道:“你早就知道了我不是你的妹妹,对不对?”
秦初阳看着颜卿,沉默不语。
这时,树上传来一声极轻的讽笑:“阿姐若想杀一个人,何故这么长时间不动手?”簇簇枝叶间,百里稽一张俊脸笑得倜傥,“阿姐不想动手,我来便是。”
他手持百里流霜剑飞跃而下,身影迅如电掣,举剑携万钧之势疾疾挥去,冷刃映出秦初阳柔和的脸,剑光一闪,百里稽却突然愣了。
秦初阳伸出二指,剑刃夹在他的指腹,生生停住。
他没有看百里稽,血顺着冷刃蜿蜒而下,他似毫无觉察,只是扫了颜卿一眼:“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么?”
百里稽不耐道:“死都要死了,那么多废话作甚。”
他扯了扯剑,剑身岿然不动,他有些讶异地看着秦初阳。
秦初阳温温一笑。
颜卿压下心中万千烦乱思绪:“百里。”
百里稽又一扯剑,这下很容易便抽出,他愤愤然收了剑,抱剑坐下。
秦初阳放下手,山风呼啸而过,树海如波涛荡漾。
他心中有一个话本子,这话本子被死死压在箱箧底,他曾妄想日日增长的年岁会将它蒙上灰,一层又一层,像蚕生出蛹,像蜘蛛结成网。
然,每至夜深,梦回,它总会从箱箧中偷偷溜出来,看他如何痛苦,叫他撕心裂肺。
曾有一姬,貌美,善歌舞,被主人相中,欲纳为一房小妾,主人有个妻,妻多年无子,允之。
姬成了妾,未久,有孕,主人大喜,愈宠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