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要是我带着枪,我倒宁肯把它打个粉碎,把城里一半的居民都吵醒。”
“我知道你是不会上当的,”库斯伯特不紧不慢地回答说。“你脸色难看极了,罗兰,斯蒂文的儿子,但你不会被任何人愚弄,即使你已经快十五岁高龄了。”
“我想我们已经商量好旅途中应该用的名字了。即使只有自己人,也该如此。”
库斯伯特伸出了腿,光着的脚后跟踩在草皮上,他伸出双臂,手在手腕处夸张地弯着,鞠了一躬——这是在模仿那些以鞠躬行礼为业的人。他看上去就像一只站在沼泽上的鹭,罗兰忍不住对此嗤之以鼻,笑了起来。接着他用左手手腕的内侧碰了一下自己的前额,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发烧。天知道,他觉得身体里已经有点发热了,但是额上的皮肤还是凉的。
“枪侠,我请求你的原谅,”库斯伯特说着,眼睛和双手都很卑微地低垂着。
罗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请不要再这么叫我了,库斯伯特。不要在这里,无论哪里都不要这么叫我。要是你还看得起我的话就不要这么叫。”
库斯伯特马上直起身来,走到罗兰停马的地方。他看上去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罗兰——威尔——对不起。”
罗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只要从现在开始这么做就可以了。眉脊泗可能就在世界的尽头……但是它仍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阿兰在哪?”
“迪克,你是说?你觉得他在哪?”库斯伯特把手指向了空地,那里有一团黑影在喘粗气,听上去也像是被噎住了。
“那个家伙,”库斯伯特说,“就算地震了都不会醒的。”
“但你听到我来了,还是醒了。”
“是啊,”库斯伯特说。他看着罗兰的脸,那种盯着看的感觉让罗兰感到有点不安了。“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表情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是么?”
“是的。激动。还有点洋洋自得。”
要是他想和库斯伯特讨论苏珊,现在正当其时。但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决定保密(他大多数的决定,大多数最英明的决定,都是这么作出的)。要是他在市长府邸里见到了她,那在库斯伯特和阿兰眼里他们就是第一次见面。那有什么不好呢?
“好吧,我有理由洋洋自得,”他说着就跳下了马,松开了马鞍上的肚带。“我看见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啊?说说看,我的好朋友。”
“我想还是等到明天吧。到时那边那头冬眠的熊就会醒过来了。这样我只要说一遍就可以了。再说我也很累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这里的马真是太多了,即便是对于这个以产马而著称的领地来说,也不算少了。迄今为止简直是太多了。”
还没等库斯伯特再问什么问题,罗兰就把马鞍从拉什尔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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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只鸽子没什么事吧?”罗兰问道。
“都很好。在稻草堆里面它们想啄就啄,想拉就拉,开心得很啊。它们正在度假呢。你的意思是指——”
“明天。”罗兰说。库斯伯特见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点点头,去找他那瘦骨嶙峋的哨兵了。
二十分钟以后,罗兰卸下拉什尔身上的装备,擦了擦它的身体,然后就让它和巴克斯金及浆糊小子一起去吃草了(库斯伯特甚至不像一般人那样给自己的马起个像样的名字),然后仰面躺在铺盖卷上,看着夜半的星星。库斯伯特很快就睡着了,就像他一听到拉什尔的蹄声很快醒来一样,但是罗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毫无睡意。
他想到了一个月之前,在妓女的房间,想到了他父亲坐在妓女床上,看着他穿衣服。他爸爸说过的话——我两年之前就知道了——在罗兰脑子里就好像是个被敲击过的铜锣一样发出阵阵回响。他怀疑它们会一直这样响下去。
但父亲还有很多话要说。关于马藤。关于罗兰的妈妈,也许她更像一个受害者,而不是犯罪者。还有那些自称爱国者的掠夺者。还有约翰·法僧,他确实曾在克雷西亚待过,后来就不在了——消失了,他常这么干的,就好像是大风中的一缕青烟。离开之前,他和他的一帮人把印奇,也就是领地首府几乎烧成了灰烬。成百上千人惨遭杀戮,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克雷西亚此后脱离联盟而听命于“好人”法僧了。某个初夏的一天,领地总督,印奇市长和高级治安官三人的首级被挂在了印奇的城门处,给法僧的来访画上了句号。斯蒂文·德鄯称其为“很有说服力的政治。”
罗兰的父亲说,这就像玩城堡棋一样,双方的军队已从各自的阵营中出来,最后的决战开始了。和一般的民众革命一样,这个游戏很可能在很多中世界领地真正意识到约翰·法僧是个严重的威胁之前就结束了……或者,要是你相信他关于民主的慷慨陈词,坚信他将终结所谓的“阶级奴隶制度和古老的童话”,你会认为他将带来巨大的变革。
罗兰很惊奇地得知,他父亲和父亲那个枪侠卡-泰特根本不把法僧当回事;他们认为他是个小角色。事实上,在他们眼里,联盟也是个小角色。
我会把你送走,斯蒂文说话了,只见他坐在床上,忧郁地看着自己的独子,此后也只有这个儿子活了下来。在中世界里,其实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安全的地
请收藏:m.bi50.cc ', '')('\t方了,但清海边上的眉脊泗可以说是相对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你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儿,至少要和两个朋友一起去。我想阿兰应该是其中之一。我提醒你,另外一个最好别是那个只会说笑的男孩子。那样你还不如带上一条会叫的狗呢。
要放在别的日子,听到要去见识大千世界肯定要喜出望外了,但这次他强烈反对。如果与“好人”法僧的最后决战迫在眉睫,他希望能与父亲并肩作战。毕竟现在他也是个枪侠了,哪怕只是个学徒,而且——他父亲慢慢摇了摇头,很用力。不,罗兰。你还不懂。不过你总会明白的;你会很明白的。
后来,他们俩来到中世界最后一个有生气的城市——清晨阳光照耀下的那个绿色的奇妙城市蓟犁——高高的城墙上,三角旗在飘扬,老城区街道上布满小商贩,马匹奔驰在马道上,马道从位于城中心的宫殿开始,呈放射状蔓延全城。他的父亲把更多的情况告诉了他(不是全部),他也对情况有了更好的理解(远远不是全部——他父亲也无法对所有事情——作出解释)。他们俩都没有提及黑暗塔,但它已经矗立在罗兰的心里了,就像是遥远地平线上的一团乌云。
是不是所有这一切都是围绕着塔的呢?并不是一个刚刚得势的满怀统治中世界野心的掠夺者,也不是那个把他母亲的魂勾去的男巫,也不是斯蒂文和他那帮人希望在克雷西亚找到的玻璃球……只是那个黑暗塔?他没有问。
他不敢问。
他在铺盖上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他马上看见了那个女孩的脸;他觉得女孩的双唇和他的双唇紧紧地贴在一起,闻到了她皮肤的香气。他的身体从头部到脊椎立刻变得火热,而脊椎以下到脚趾却是冰冷的。他又想到了她从拉什尔的背上下来时露出的腿(还有瞬间掀起的裙子里面一闪而过的内裤),身上滚烫的火焰和冰冷的海水马上换了位置。
当时那妓女夺去了他的童贞,却没有亲吻他;他想亲她,但她把脸转开了。除了接吻,她可以允许他做出任何动作。当时他真是失望万分。而此刻他很开心。
他年轻心灵中的那双眼睛,不安而清澈,还在惦念着她那根一直垂到腰间的长辫子,她嘴角边一笑就出现的甜美酒窝,她那悦耳的嗓音,还有她用老派的方式说出“对啊”、“不对”、“你”、“你的”和“爸”的方式。他回味着当时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脚要亲吻他的样子,想着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她的手再次放在他的双肩,如此轻柔,却又如此有力。还有她的双唇亲吻自己。他猜,那张嘴应该没什么接吻的经验,但比他懂的还是要多一点。
罗兰,当心——不要让你对这个女孩的好感误了大事。不管怎样,
请收藏:m.bi50.cc ', '')('\t她不是自由身——她暗示了这些。虽然没结婚,但有别的约定。
罗兰离他日后成长为的那个无情的人还很远,但他身体里有无情的种子——小而坚硬的种子,但是迟早会长成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还会结出苦涩的果实。现在其中的一颗种子已经爆裂开来,长出了第一个叶片。
约定过的事可以否定,做过的事也可以推翻重来。没什么是百分之百肯定的,但是……我想要她。
是的。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就像知道自己父亲的脸一样:他想要她。这种感觉和他看到那个躺在他面前叉开双腿、眼睛半睁半合地看着他的妓女时不一样,他想要她,就像饥饿的人想要食物,干渴的人想要甘泉一样。这种感觉就像他想用马拖着马藤的尸体在蓟犁的大街上奔跑一样强烈,以此来报复那个男巫对自己母亲的所作所为。
他想要她;他想要这个叫苏珊的女孩子。
罗兰翻个身,闭上了双眼,睡着了。他的睡眠很浅,里面充斥着只有十几岁的男孩们才会有的粗野而诗意的梦境。他的梦是肉体吸引和浪漫爱情的结合,两者强烈地交织在一起,以后他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在充满渴望的梦境里,苏珊·德尔伽朵一次次地把手放在罗兰的肩膀上,一次次地吻她,一次次地让他第一次到她那边去,第一次和她在一起,第一次看她,好好地看看她。
距离罗兰睡觉做梦大约五英里的地方,苏珊·德尔伽朵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到天上的古恒星随着黎明的临近开始变淡。同刚躺下时一样,她现在仍然毫无睡意,两腿之间老太婆碰过的地方一阵抽动。这让她心烦意乱,但不再像以前那么令人不快,因为她现在想到的是半路上遇见的那个男孩,还有星光下她按捺不住给他的吻。每次她变换双腿的姿势,那种抽动的感觉就会变成一阵短暂而甜蜜的疼痛。
苏珊到家后,科蒂利亚姑妈正坐在火炉边的摇椅上(通常情况下,一个小时之前她就已经上床睡觉了)——在一年的这个时候,冰冷的壁炉里根本没有火,燃过的灰烬也被清扫干净了——她腿上堆满了饰带,在邋遢的黑衣服的衬托下看上去就好像是海浪的白色泡沫。她在飞快地给饰带镶边,速度快得惊人。当侄女一阵风似的推门进来时,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我一小时之前就盼你回来了,”科蒂利亚姑妈说。“我很担心你。”但口气里并没有任何担心的意思。
“是么?”苏珊说完就一声不吭了。她想,要是放在平时,她肯定会找个连她自己听上去都像是谎话的拙劣借口——在这一点上,恐怕她一辈子都会受姑妈的影响——但是今晚太不一样了。她以前从没经历过这么特殊的一晚。她发现威尔·迪尔伯恩的形
请收藏:m.bi50.cc ', '')('\t象已经在自己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了。
姑妈抬起了头,她窄窄的鼻翼,珠子般的眼睛距离很近,探询地盯着她。自从苏珊动身前往库斯以后,还有东西没怎么变化;她还能感觉到姑妈的眼睛扫过自己的脸和身体,就好像一把边锋锐利的鬃毛扫帚一样。
“你怎么那么久才回来啊?”科蒂利亚姑妈问道。“是不是碰见什么麻烦了?”
“没有。”苏珊回答,但是她想到在小屋门口时,那女巫是怎样站在她身边,怎样用枯枝般的双手拉着她的辫子的。她想起自己当时很想离开,她还记得问过蕤是不是事情已经办完了。
也许还有一件小事没有办完,老太婆说过这句话……或者苏珊自己是这么想的。但是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呢?她记不起来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自己的腹部因为怀上了托林的孩子而隆起之前,她不用跟蕤打交道……要是收割节之前都不用跟托林生孩子的话,那么直到冬天她都不用去库斯。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啊!要是她迟迟不怀孕的话,可能会更长……
“姑妈,我回家时走路很慢。就这么简单。”
“那你怎么看上去这样啊?”科蒂利亚姑妈问,稀疏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怎么样?”苏珊取下围裙,把裙绳打了个结挂在了厨房门背后。
“脸红红的,冒着汗。就好像是刚挤出的鲜牛奶一样。”
她差点没笑出声来。虽然姑妈对男人了解之少就好比苏珊对恒星和行星知之甚少一样,但她说到点子上了。脸通红,冒着汗,她自己也是这么感觉的。“我想是因为晚上的空气吧,”她说。“姑妈,我看见一颗流星。还听见了无阻隔界的声音。今晚的声音特别响。”
“是么?”姑妈无所谓地问了一句,然后又回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来了。“疼吗?”
“有一点。”
“你哭了吗?”
苏珊摇摇头。
“好样的。最好不要哭。永远不要哭。我听说她喜欢别人哭。苏珊——她给你什么了么?那个老太婆?”
“嗯。”她把手伸进袋子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
清白
她刚一拿出来,姑妈就一把夺走了,一脸贪婪的样子。科蒂利亚最近一个月费尽口舌,把甜言蜜语都说尽了,不过现在她可得偿所愿了(现在苏珊已经走得太远,作出了太多承诺,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她将变回到以前那个怪僻、高傲和疑神疑鬼的女人,看着苏珊长大的那个女人;变回到那个每个礼拜都要被自己那个淡泊而万事顺其自然的兄弟惹得愤怒无比的那个女人。从某个方面来看,这也让人松了一口气。要是科蒂利亚每天都笑脸迎人,那才让人受不了呢。
“对,对,这就是她的标记,”姑妈说着,摸了摸这页纸的底部。“有人说这是指魔鬼的蹄子,
请收藏:m.bi50.cc ', '')('\t但是我们干嘛要管那么多呢,嗯,苏?虽然她是个恶心可怕的野兽,她倒是还有能耐让两人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更久。你只需再见她一次就可以了,没准就在年末前后,如果你怀孕的话。”
“还会晚一点,”苏珊告诉她。“不到魔月满月,我不能和托林睡觉。得过了收割节和篝火。”
科蒂利亚姑妈目瞪口呆。“她真是这么说的?”
姑妈,你认为我在说谎?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抵触,这种强烈的情绪并不像是她的;通常她在性格上还是很像爸爸的。
“对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等那么久?”听上去她已经很不高兴,很失望了。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八块银币和四块金币进账了;它们都被科蒂利亚姑妈藏起来了(苏珊怀疑钱的数量还蛮可观的,尽管姑妈会抓住一切机会哭穷),而且一旦那张染上血迹的床单送到市长家的洗衣女工手里,还会收到两倍的钱呢。等到蕤确认这个孩子的身份和清白以后,还会再付相同数额的一笔钱。加起来会有很多钱。对于这样一个小地方和他们这些小人物来说已经算是一笔财富了。而现在,收钱竟然还得往后缓一缓……
现在苏珊要在睡觉之前为自己犯下的一桩小罪祈祷了(虽然并不是诚心悔过):她很喜欢看姑妈脸上那副受骗沮丧的表情——整个一个没有得逞的财迷样。
“为什么要等那么久?”她又问了一遍。
“我想你应该亲自到库斯去问问她才是。”
科蒂利亚·德尔伽朵的嘴唇本来就薄,现在她把嘴唇抿得紧紧的,几乎都看不见了。“小姐,你好大脾气啊?跟我也这么没大没小起来?”
“不是啊。我现在很累,根本没力气对谁发脾气。我想洗洗——我还能感觉得到她的手在我身上——然后就去睡了。”
“那你去洗吧。也许我们明早可以像淑女一样接着讨论这个问题。当然还得去见见哈特。”她把蕤交给苏珊的纸折好,想到能见到托林,就露出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然后就把手伸向衣服口袋。
“不,”苏珊的嗓音出奇的尖利——尖得使她姑妈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科蒂利亚看着她,简直惊呆了。苏珊看到姑妈这么看她,有点不太自在,不过还是没有把眼光移开。她伸出双手,毫不胆怯。
“我得留着它,姑妈。”
“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科蒂利亚姑妈问,她的声音简直像是在怒吼了——苏珊一时觉得姑妈要开始骂人了,但那声音又使她联想起无阻隔界发出的响声。“谁教你这样对把你这个孤儿养大的人说话的?谁教你这样对姑妈说话的?”
“你知道是谁教我的,”苏珊说。她的手仍然向前伸着。“我要把它留在身边,我会把它交给托林市长。她说过她不在乎这张纸会遭受
请收藏:m.bi50.cc ', '')('\t怎样的待遇,就算他拿它来擦屁股,她也不在乎,”(听到那个不雅的字眼,她姑妈的脸红了,看上去真滑稽)“但是在那之前,我得把它留在身边。”
“真是奇谈怪论啊,”科蒂利亚姑妈愤怒了……但她还是把那团脏兮兮的纸递给了苏珊。“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这个黄毛丫头保管。”
但对他来讲,却又不仅仅是个黄毛丫头,对不对?我还要躺在他身下,听着他骨关节咯吱作响,然后怀上他的骨血,为他生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