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你定然说不动。
“军武,你不能说动白起,说动四公毫无意义。
“只要白起一出面,四公会立刻倒戈。
“朝堂,你或许还能再从九卿中拉上一个。“外戚,楚系从之,赵系不会从你。
“窈窕再如何大度,也不会帮着成蟜壮大势力打压政儿。
“咸阳就这么大,不韦啊,没有人能让你拉拢了……”
常侍嬴白静静听着。
待秦王子楚自言自语毕,她轻声细语道:
“王上有没有想过,二公子为何想要郑国修渠呢?”
秦王子楚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道:
“怎么,你也被那竖子蛊惑了?什么时候的事?”
嬴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砸在地面,坚定道:
“内臣只忠于王上!”
秦王子楚匆忙扶起嬴白,亲手拍去嬴白膝盖上沾染的尘埃。
掏出手帕,一边擦拭嬴白额头,一边带有些怒意地说道:
“寡人就是开个玩笑罢了,你这么大反应做甚,怎可如此不爱惜身体呢?
“寡人若是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
嬴白心有惴惴,不敢劳烦王上,想要阻止秦王子楚。
秦王子楚一个严厉眼神扫过去,嬴白便听之任之,不做反应了。
秦王子楚给嬴白擦净,嘱咐嬴白一会去太医署开个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这才重新坐下,道:
“白,把你方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嬴白微微一礼,道:
“内臣只是想不通,二公子所作所为一向是利秦,如今怎么会非要……非要……”
秦王子楚微微一笑,摆摆手,不难为心腹:
“你想说亡秦是吧?”
嬴白欠身低首:
“白不敢。”
秦王子楚笑了笑,不知道第几次陷入深思。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而是已经考虑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每次……都没有答案,完全想不明白。
让郑国治水的后果,太严重了,严重到他不可接受。
秦国历代先君抛弃一切,方有这霸天下的大秦,怎可亡于他手?
而且他时日无多。
现在他只想休养生息数年,屯兵屯粮,然后一战平天下建不世之功,以天子之身而死。
郑国治水,最少十年。
水没治完,他就要死了,死时仍然不是这个天下唯一的王。
他不想。
若要他同意郑国治水,只有一种可能。
关中或大旱或走水到非治不可的地步,不治关中就活不了人,不治关中就种不了地。
而临近的赵国和楚国亦是遭遇天灾人祸,无力外战。
如此,他才会选择让郑国治水。
而这便是历史上郑国治水的背景。
关中遭遇百年大旱,赵国亦是如此,饿殍遍野。
楚国楚王薨,陷入内乱,内斗不已。
韩国。
张氏府邸门前,驷马高车载着嬴成蟜停在这里。
车厢内,嬴成蟜通过回顾前世所学,还有今生史载验证,早就想起来郑国治水的背景。
但他无法复刻。
历史上郑国治水是在三年后。
就算他能提前催化楚国矛盾,让楚国人祸提前降临,可天灾他是真控制不了。
“我要是刘秀就好了,哪有这么麻烦……”他嘟囔着。
跳下马车,他走入张氏府邸。
他今天的目的,是张良。
“你……是张良?”嬴成蟜仰着头,愕然道。
他记得张良是男生女相,但这这这……真不是个女孩子吗?
张良微微颔首,目光在少年腰间挂着的一枚金印扫过去,心中霎时一紧。
他借着说话掩饰心情,张口说道:
“我便是张良,张子房。”
嬴成蟜抓抓头。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把张良拐跑。
韩非他是不想了。
在母亲口述中,韩非就是一个完全将韩国放在心上的韩国宗室子弟,绝对忠于韩。
张良嘛……嬴成蟜解下腰间金印,放在了桌案上,故作不喜地道:
“你不是幼相嘛?你为何不当韩相呢?
“我在韩国待不久。
“不能长待,韩王却拜我为韩国相邦。
“我在其位,却无法谋其政,你们这不是害我吗?”
张良:“……”
相邦这个位置一直是张氏的。
现在被眼前少年抢去,他这个张氏正根还没发火呢,眼前少年倒是先兴师问罪上了?
此时的张良还仅仅是个少年,远没有辅佐刘邦时的老辣。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还是未来时。
他虽有才思,却碍于年少,见识不多,一时间被加持周游列国buff的嬴成蟜硬控住了,不知道说什么。
这么一接触,嬴成蟜对张良性情有了一点了解,决定趁热打铁。
他皱着眉头,道:
“为何不说话?这里面莫非涉及到你们韩国的权力斗争吗?”
张良:“……”
他第二次被硬控了,韩国没这么说话的啊。
自申不害变法,以术治国,韩国权术盛行,阴谋诡计居天下之最。
稍微有点地位的人,说话都是试探来试探去。
直言的通常都是贱民,地位低下,跟不上上等社会的版本。
张良家世显赫,自小就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没遇到过贱民。
对嬴成蟜这么直白的话语,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嬴成蟜皱起眉头:
“这也不说话,那也不说话。
“要不是你刚才说了句话,我以为你真的不会说话。”
张良有些怒意。
到底还是个少年,城府不如何深,冷哼一声:
“老秦人从不饶舌,公子却是很会饶舌。”
“你看,这不是说的很好吗?”嬴成蟜翻个白眼,跳下了椅子,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我可不想参与你们的斗争,这印你拿着吧。”
张良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案上应该属于他们家的韩国相邦印,第三次被硬控住了。
他自小学礼,此时却忘记了送公子成蟜出门这个最基本的礼。
赵国,邯郸,赵王宫。
赵王丹跳下床,穿好衣服走出寝宫。
一直等候在外的赵太子偃耐着性子给父王行礼。
在父王“嗯”了一声从其身边走过后,赵太子偃慢条斯理得从父王打开的门缝中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关上宫门,然后猛的窜上了床。
上阵父子兵。
赵王丹敞着怀,和叔父平阳君赵豹同席而坐,瞥了一眼尖叫不断的寝宫,眉头皱的更深了。
太过沉溺郭开了吧?
平阳君赵豹笑了笑,看出侄子心意,道:
“玩腻了,自然便好了。
“这世上没有吃不腻的食物,也没有玩不腻的美人。
“王上屡次叫太子来,不正是如此想吗?”
赵王丹无奈叹了一口气,道:
“若是秦国未将谊儿要走,寡人真是何苦犯愁啊……”
赵豹也叹了口气。
和太子赵谊相比,赵偃确实是有些上不了台面,但这已经是王室公子中最好的了。
“呵,秦王要走了王上的儿子,所以会被自己的儿子背刺。”赵豹冷笑:“这就是报应啊。”
赵王丹迟疑道:
“叔父啊,寡人总觉得那竖子不是这么想的。
“虽然我赵国一直宣扬其是个君子,但你和我都知道他不是个君子啊,他怎么会……”
赵豹思索片刻:
“他是不是君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对我赵国有利便好了。”
“确实如此。”赵王丹点点头:“那,叔父的意思是同意这竖子所请?”
“自然。”
“好,那就依叔父所说。”叔父意见给了赵王丹力量,赵王丹极有魄力地沉声说道:“告诉那竖子派来的使者,寡人同意了!秦国也没那么可怕!”
楚国,郢。
楚王烈见了公子成蟜派来的使者,没有立刻回复。
而是等到春申君黄歇回到郢,将此事丢了过去,要黄歇全权处置。
他最近心思不在这上面,而在子嗣上,他现在还没有儿子呢。
他要多多耕耘,生出一个儿子,稳定楚国局面。
春申君黄歇在见过使者后,一天时间,便做了决定:
“令尹之请,便是我楚国之请。”
虽然公子成蟜没有拿走楚国的令尹印,但黄歇从始至终都认公子成蟜是楚国令尹。
燕国,蓟,燕王宫。
自假相将渠死后,一直阴沉着脸的燕王喜容光焕发。
他在宫殿中哈哈大笑,喜不自胜:
“秦王啊秦王,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你没想到吧!你救走的儿子是个真正的君子!哈哈哈哈!”
燕太傅鞠武坐在下位,恭维着燕王喜:
“恭喜王上,报得大仇。”
魏国,大梁。
魏王在得知赵王、韩王都同意了公子成蟜所请,也同意了。
三晋一体,秦国要追究,也不能单独追究魏国。
一个月后,去往列国的使者带着列国使者,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捷报频传。
最后一个回来的是去往齐国的使者,没有带来齐国使者。
唯有齐国,拒绝了公子成蟜的提议。
嬴成蟜有些意外,仔细一想,又不意外了。
“这都不掺和,齐国亡的是真不冤啊……”
补2k,明天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