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最关键的。”她抽出一张纸,上面是打印出来的视频网站页面,预览封面就很不可描述了,被打满了马赛克。
谈宁厉声问道:“这个网站的账户,是你的吧?”
高玉鲲咽了口唾沫。
谈宁用纤纤素手抓着那张纸,在他勉强晃了一下,“使用软件进入国际互联网,这本身就是违法行为,何况你还注册为收费会员,主动上传视频和照片。”
邻国前几年就爆出过类似丑闻,胁迫女性拍下剥削视频传播上传到收费制会员网站上,其中涉嫌不少未成年人,主犯最终被判几十年刑期。
高玉鲲的行为虽然没有那么恶劣,但是叠加起来,也足够往严重情节或者特别严重情节上判了。
高玉鲲企图狡辩:“我家每天有那么多工作人员往来,说不定是有人在我家上网。”
谈宁翻出其中一帧的截图,“拍摄者无意间露出一条腰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节目时还用过,我们可以找节目组要直播母带,对比一下就行……你可别告诉我,你连腰带都被别人借走了。”
高玉鲲安静下来,良久没说话。
片刻后,他似笑非笑地叹了声。
谈宁端详他神色,将所有的证据收拢,“你好好想想,如果有必要,我还可以再给你重复一遍认罪认罚从宽制度。”
她敲了敲桌子,正起身要走,身后却传来一声“我认罪……”
转头望去,高玉鲲一咬牙道:“我认!”
单向玻璃那边,民警带头鼓起了掌,连老安都忍不住激动到跳起来打了套军体拳。
谈宁却宠辱不惊地在桌前坐下,“那就开始吧。”
人一旦想通了,面对之前不能接受的结果,也变得麻木起来。
高玉鲲叹了口气,闭着眼,就像那天法庭上的甄金一样,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将性侵小云、拍摄视频、上传网站的过程说了一遍。
仿佛在复述一段没感情的台词一样。
谈宁恶心得想吐,但还是强迫自己保持专业素养。
高玉鲲交代的内容与她的推断出入不大——他不仅在小云无意识的情况下,强行与她发生关系,还给昏迷中的她穿上各种各样的服装,摆出不雅姿势,拍下照片,上传到那个网站。
细节说得越多,谈宁眉头就抓得越紧,“所以事发之时,你觉得自己没错,是吗?”
高玉鲲那张木然的老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一脸无奈地问谈宁:“我只是个普通男人,看见漂亮姑娘就忍不住,所以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法律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简直就是典中典!谈宁差点被这番言论给气笑了。
内娱明星基本素质太差,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有人质疑法律的一天。
要是在上辈子她还是法官那会,遇上这样的被告,一定在合法范围内往重里判,让他好好接受法制教育的洗礼。
耳机里传来两声爆笑——
“小谈,以你的智商,在娱乐圈简直超凡脱俗!”
“你们娱乐圈都是这种蠢蛋吗?”
这声音来自杨主任和戴主任,看来连领导们都来观看高玉鲲的精彩演出了。
这边笔录工作接近收尾,签完认罪认罚具结书,看守所的狱警走进来,准备将高玉鲲送去羁押。
“谈宁。”高玉鲲仰着铅灰色的脸,忽然叫了她一声。
她转起锐利眼眸,“还有话要说?”
高玉鲲眼神奇怪地盯着她,片刻后,摇了摇头。
谈宁看着那个佝偻了下来的背影走出审讯室,磕磕绊绊迈向黑暗的羁押通道,忽然感到一阵心慌。
这一案她确实完成得很不错,但是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有些更重要的东西,被埋藏在案件深处,还没有被挖掘出来。
——比如,那些和高玉鲲一起饮酒的“大佬”。
*
看守所在城郊,本就离长海区很远,高玉鲲这边提审完毕,谈宁又回到检察院做了点简单的收尾工作,再回到幸福里时,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小区主干道边种了几株巨大的树,摆出恣意烂漫的枝叶,她顺着路灯的缝隙往上望去,没有雾霾,也没有云翳,一轮澄黄的月亮高高悬于天顶。
视线往旁边偏了偏,属于乔聿白家的洋楼顶层还亮着灯,窗边似乎有团黑黑的人影,即便隔了那么远,那个人影看上去也是瘦削高挑,有一种别样的清俊。
视线似乎是对上了,谈宁坦然地对视了两秒,然后才收回目光,踩着噔噔作响的机车靴往公寓楼方向走去。
灿灿这个点也还没睡,她知道谈宁最近在忙高玉鲲的案子,明天恰好又是周末,不用早起,干脆熬夜做了一大桌子夜宵,等着谈检察官助理带回第一手消息。
“怎么样?怎么样?”大门一开,税务局小尹接过她手上的公文包,激动得要命。
谈宁不能透露太多细节,笑眯眯朝她点了个头。
灿灿原地转了个圈:“我就知道!宁姐出马,一定能敲死这个姓高的坏人!”
谈宁换了拖鞋,脱下外套按了按眉心,“离法院审判还有一段时间呢。”
“好了好了,不说工作了,你这么辛苦,赶快换换脑子。”灿灿打开冰箱,递上一盒柠檬无骨鸡爪,“厨房里还有葱油面,吃吗?”
“吃!”谈宁重重点头。
家里太温暖舒适了,疲惫一下子蔓上全身,谈宁望着厨房里摇头晃脑煮面条的忙碌身影,开始考虑要不要给灿灿转点伙食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