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再坐一会,我先上去劝劝汪汪。”
*
闻人汪醒过来的时候,左手腕的纱布之下还在隐隐作痛。
这里的灯光很刺眼,他便一直紧紧闭着,朦胧中好像听见了脚步声,还有虎子和裴司晨说话的声音。
等到他们都离开后,他才睁开眼,失神地朝天花板上看了一会。
走廊上又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闻人汪往被子深处钻了钻,像个乌龟一样缩起来,谁也不想见,什么话都不想听。
他浅浅睡了一觉,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那些人大概是……走了吧。
医院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仪器规律的响声,闻人汪独自躺了一会,才用右手撑着床面,坐起身。
他翻了翻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眉头紧抓,皱起一道深深的纹路。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房门,谈宁礼貌的声音传过来,“我可以进来吗?”
闻人汪吓了一跳,有种被抓包的愧疚。
“……我还以为大家都走了呢。”他一把藏起手机,小声嘀咕,“宁姐你进来吧。”
vip病房很大,装修豪华,谈宁拎着食品袋,在病床边的沙发椅上坐下。
闻人汪穿蓝白相间的条纹睡衣,脸又小又白,眼睛很大,刘海乖乖趴在脑门上,要不是左手腕上包了圈起眼的厚厚纱布,看起来就是个很乖很小的高中生。
他忧心忡忡地问:“宁姐,他们怎么把你都叫过来了……其实我没什么事的……”
谈宁笑笑没说话,只是拉起床边餐板,打开第一个饭盒。
“黄瓜鸡蛋?”闻人汪苦着脸,“我不想吃这个……”
“这是拿来应付你经纪人抽查的。”谈宁打开下面的饭盒,“皮蛋瘦肉粥,吃吧。”
闻人汪老老实实地点头,拿着塑料勺子吸溜吸溜。
“好喝!”他眨了下眼,笑了。
谈宁慢悠悠地说:“有一次我被网暴,低血糖发作送进急救,那时的助理也给我喝皮蛋瘦肉粥。”
闻人汪咬住下唇,“你也进过医院啊……”
“对啊。”谈宁笑了一下。
闻人汪继续点头喝粥。
谈宁轻声道:“我还有个更惨的朋友,她啊,被公司压榨,下海拍片还债,最后被网暴压得喘不过来气,就选择了割腕……只不过她运气不好,没被人发现,就这么直接香消玉殒了,听说她死后,公司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还敲锣打鼓上市敲钟。”
——她看着闻人汪,想起的却是小说里原身的结局。
闻人汪举着勺子愣在原地,“这么惨!是内娱的艺人吗?”
谈宁笑着摇了摇头,“外国的。”
闻人汪“哦”了一声。
谈宁就这么静静地坐着,陪着他吃完晚饭,一句也没提从裴司晨那里听来的话。
倒是闻人汪自己不好意思了。他双手攥着被角,低声问:“宁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孩子脾气啊?”
谈宁温柔地盯着他,“你在我心中,是个非常勇敢坚强的人。”
闻人汪眸光一闪,扁了扁嘴,“可是,可是……我都二十二岁了,还为了一点小事就要割腕自杀……”
“汪汪,不要责怪自己。”谈宁认真地摇了摇头,“也许我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你一定是遇到了特别艰难、特别过不去的事,才会做出这个选择……”
谈宁顿了顿,她虽然学过心理学知识,但并不擅长安慰人。
于是只能仔细回想着记忆中闪闪发光的归国顶流闻人汪,轻声道:“我们才认识几个月,一起录了四期节目,但是我一直觉得你非常尊重艺人这份职业……第一期高玉鲲为难我和毛毛,是你善良地站出来维护我们,即便害怕黑暗也始终没有退缩,而且你私下遇到这么多不愉快的事,却始终做嘉宾们的开心果,不遗余力制造节目笑点……一个不懂事的人,是不会像你这样默默付出的……”
闻人汪鼻头一红,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谈宁稍稍松了口气,对于大多数抑郁症患者来说,还能哭出来就会有好转的希望,如果从此浑浑噩噩,丧失情绪,那离生命的终点就不远了。
“其实上期结束后,乔老师专门给我发了私信。”闻人汪抽噎着说,“他说让我放轻松点,都怪我不听……”
乔聿白主修犯罪心理,能看出闻人汪内心顽疾也很正常。谈宁给他递了几张纸巾,轻声道:“汪汪,真的不要责怪自己,要怪就怪那些压榨艺人的资本和公司,怪这个畸形的内娱造星机器。”
闻人汪“哇”地一声,“宁姐,老裴他们都埋怨我,只有你愿意听我说!”
他像被拔开了塞子的水瓶,一句接一句地向谈宁诉说从h国到现在的遭遇。
“他们……他们还找水军网暴我。”闻人汪攥着湿透的纸团,“我自己的公司网暴我!我还没有证据!”
谈宁理解地点点头。
“我遭遇网暴的时候,也曾有想过要不要一了百了,但是我告诉自己,再撑一下,再等一下……天道有轮回,只要我们活得够长,就一定能看见作恶之人为自己恶行付出代价的那一天!”
她唇角帅气一弯,“然后,司徒鸿才就被我送上囚车了。”
“……好!”闻人汪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汪汪。”谈宁尝试着说,“我去静阳县检察院挂职了,不会参加第二季《推理的法则》,所以你可以用这段时间好好养伤,想想未来的规划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