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出汝城时,路边都是人,都在看皇太孙殿下的阵势,不过沿着那官道往前走,慢慢地人少了,只看到村庄以及偶尔拉着牛车的农人。
又走了半个时辰,连那农人都不怎么见了,不过各色人等却多起来,来往的商旅,或骑着驴的,或拉着车的,也有挑着茶汤的货郎,给那来往行人倒上一盏来喝。
希锦搂着芒儿,靠在窗户看外面,这会儿天是朗润的,风带着沁凉,看那样子要下雨了。
往远处看,在那春意盎然的绿中,天是淡蓝的,泥土却是浅褐的,一时只觉心旷神怡,天高地远。
芒儿也是兴奋得很,从出了汝城就一直撒欢。
他满打满算才两周岁,去岁时出来踏青他还不懂事,哪知道这外面景致,如今看什么都新鲜,看那外面啄木鸟,看那草丛中的花蝶儿,看得目不暇接。
最后这些总算是看腻了,他又探头去看前面那几匹马,一匹一匹地数,竟数出八匹马。
他拍着手,口中喊着“驾驾驾”,一脸兴奋。
旁边秋菱便笑着道:“小郎君竟会数数了呢,这么大的孩子,一般哪会数数!”
旁边穗儿也道:“小郎君以后果然是要做大将军的吧。”
希锦听着,心想这穗儿傻了吧,做什么大将军,芒儿是龙子龙孙,最起码也是一个王爷!
芒儿胡闹了一番,那兴奋劲儿过去便不行了,开始打瞌睡。
希锦便抱过来哄了哄,又让奶娘抱过去里面暖间:“喂点香奶酪,喝点水,哄着他睡吧。”
奶娘自然早把芒儿要用的都准备妥当了,当下应着,抱了芒儿钻进去暖间了。
到底是马车上,隔音并不好,只听得芒儿开始还嘟哝了几声,之后果然睡着,安分起来了。
芒儿睡了,希锦便懒懒地挨靠在车窗垂帘旁,看着窗外。
这马车走得不算快不过也不慢,如今已经出了汝城约莫三十多里地,路边有那茶饮子供给往来人,还有几个农人正在田中耕作。
这是出了汝城了,希锦这么想着时,便觉得新鲜。
她没出过汝城,小时候曾经想着要远嫁,要出去做买卖,后来长大了,姑娘家身娇体弱的,又是不能吃苦的性子,至于远嫁那更是天方夜谭。
谁曾想,如今她竟走出汝城,而且要过去那遥远的燕京城,去走一条富贵锦绣路。
她坐在那里,翘头往后面看,后面都是车马,足足十几辆,有他们的行李货物,也有随行的奴仆小厮,其中还有一辆是专供她四堂哥以及霍二郎用的。
这两位也都跟着他们过来。
本来他们两个盘算着也要带一些土仪的,要去燕京城做买卖,不过如今跟着阿畴的车马,自己也不好带什么了。
不知道霍二郎怎么想的,但四堂哥那里倒是喜欢得很,二伯母也是满心贴过来。
土仪无非是挣一些银子,可他们跟着皇太孙过去燕京城赴考,这里面沾亲带故的好处自然大了去。
希锦不太懂燕京城那些事,但这种道理走到哪里都一样嘛。
这么想着间,却听那边马蹄哒哒哒的,原来是阿畴刚才落下来一些,如今骑马追上来了。
阿畴今日穿了一身浅紫长袍,越发衬得他颀长挺拔,而此时他似乎正和旁边侍卫说话,低声吩咐着什么。
希锦便看到,那长袍在这侧身时略收紧,显出劲瘦的细腰,而那长袍布料也顺着肌肉纹理走势,勾勒出一段精悍窄瘦的弧线。
显得很有劲儿,但也矜贵好看。
希锦便有些脸红了,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竟然瞬间想起之前的种种。
当时她趴那里,看不到,但可以感觉到,那力道啊,跟打桩一样,她根本受不住,两条腿不断打颤,甚至几乎要被撞得贴上窗棂。
这会儿看着他那精悍有力的腰,想像着自己当时自己感受到的那股力道,就是来自这里。
这么一想,心都酥了,发痒。
正心荡神摇时,突然间,阿畴却看过来,那黑眸清凉冷静,那么望向她。
于是这一刻,忽而一阵风吹来,带着不知什么花的香味,以及些许湿润的沁凉,就这么扑面而来。
她的心便被轻轻磕了一下,有异样的情愫就那么蔓延开来,让她手指头都跟着发酥。
她微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隔着那朦胧雨雾,冲他招了招手。
她想示意他上马车,免得淋雨着凉了。
此时雨雾朦胧,轻烟微凉,在马车精致华美的珠帘下,在那层层薄锦的垂帷下,妩媚姌袅的小娘子微红着脸,俏生生地和人招手,那双眸子灵动得仿佛含了一汪清泉。
任凭谁看到不觉得迷人眼,阿畴身旁的那侍卫恍惚看了一眼,冷不丁便红了脸。
希锦自然没看到,她只是觉得有风吹来,毛毛细雨扑打着窗棂,确实冷了,便趁机关上窗。
阿畴笔直地坐在马上,握着缰绳,策马过去车后面,之后将缰绳随手交给了一旁侍卫,自己翻身下马。
再之后,一撩帘子,他一个弯腰,进来马车中。
希锦便咬着唇,含笑递过去一大块布巾。
她往日总是娇俏灵动的,有什么说什么,如今倒是含羞带怯,眉梢泛着妩媚的飞霞。
阿畴略默了下,面上也有几分红。
两个人在即将出发时来了那么荒唐一时,一时不方便,怕是都没怎么清洗,只擦了擦。
而他骑着马时,看着她乘坐的那辆车,竟不自觉胡思乱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