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侯府虽富裕万分,不似寻常人家那般拮据,
但一路遥远,再想见一面也极为困难
每每想到此处,她心中便弥漫着哀伤.
京军走了,不到两万名军卒,
6=9+
将近五万从各地征调的民夫离开昆明,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了百里。
直到深夜,昆明城的北城门才渐渐安静下来,
月色浓郁,能看到绵延不绝的火把火光。
直到最后一队军卒带着粮草民夫离开,
滞涩的城门缓缓关闭,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而后轰然关闭
数万人离开,让整个昆明城都变得空旷了许多。
宵禁依旧执行,空旷的青石板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经过的更夫发出喊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昆明城定西街,夜色如墨,将街巷轻轻笼罩,
偶尔,一阵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寂寥。
定西街十八号当铺,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散发出昏黄微弱的光芒,
微弱光线从门缝中透出微弱光线,在黯淡的青石板路上打上一条条黄色丝线。
偶尔能看到其中有人影闪烁,遮挡光线。
当铺前厅,一张座椅放置在前厅中央,
其上坐着一位面容普通到极点的中年人。
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正对着前方充满斑驳的大门。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耳朵不停微动,时刻关注在当铺内的一切。
后院厢房内,十余名衣着普通的中年人围坐在一张大桌旁,
桌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书与情报,层层堆叠,
几盏油灯分散各处,轻轻摇晃,
照亮出他们坚毅的脸庞与紧锁的眉头,
十余人低头研读,小声交谈,一股巨大的疑惑充斥在房舍内。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紧张气息。
在厢房一旁,一名气宇轩昂,身材肥硕的中年人靠坐在椅子上,
一旁的小方桌上摆放着几份文书,映照出他那油光瓦亮的脸庞,
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中时不时地透露出精光。
锦衣卫唯二的指挥佥事杜萍萍。
前些年在北边处理具体事务,
南方战事开启后,来到云南负责一众具体事务。
也是定西街十八号,荣源当铺的掌柜。
此刻,荣源当铺内已经聚集了昆明城内所有锦衣卫骨干,
推测“天罚一事”的幕后主使以及操作手法。
一封封文书被送了过来,
杜萍萍一封封接过,迅速看过后径直放到前方的火盆中。
送来文书的锦衣卫也不失望,
迅速返回,继续推演,这是他们长此以往的活计。
给上官提供一个个可能,查缺补漏,找出事情真相。
但随着时间流逝,外面的更夫已经打到了四更天,丑时。
荣源当铺内却一直没有停歇,气氛反而愈发凝重混乱,
所有人心中都带着浓浓的烦躁,
作为上官的杜萍萍也生出了一丝烦闷.
“好了,停一下。”
杜萍萍声音不似男子那般阳刚,反而多了几分娘娘腔,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动作,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脑袋齐刷刷地转了过来。
“排除一切已知的情报讯息,单凭感觉,
说说你们的看法,谁是凶手?谁在幕后。”
杜萍萍声音柔顺但斩钉截铁,给在场之人注入了些许力量。
“水萧川,你说。”
杜萍萍看向最中央坐着的一位老者。
他没有客气,快速:
“西平侯府。”
“理由。”
“云南大乱,沐侯爷受益最大。”
杜萍萍点了点头,看向下一人:
“吕德辉,你说。”
“都司宁大人。鱼鳞图册这些年迟迟无法推行,宁大人屡次碰壁。”
“布政使司张大人,吏部考评马上就要到了,他想入京。”
十几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里外里就是三人,
西平侯府沐英、都指挥使宁正、布政使司张紞。
至于都督佥事冯诚一直手抓都司军务,向来不喜欢参与此等朝堂斗争,
而按察使司的廖承轩,则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完所有人的论述,
杜萍萍脸色如常,眼窝深邃,面露思索。
在场众人也不敢打扰,默默坐在那里,对于自己心中想法查缺补漏。
过了不到半刻钟,杜萍萍缓缓抬头,轻轻摇晃,喃喃开口:
“三位大人虽然都有理由做此事,也有能力做此事,
但缺少关键证据,就不能妄下定论。
猜测要广,要大胆,论证要小心,
现在我们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就在这里面转悠,这不行。”
说到这,杜萍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头的眼眉轻轻抬起,沉声开口:
“将有暗探安插的府邸都列出来,
从中挑选出夜晚有人出入的府邸,挨个举证,
我要知道他们在晚上干了什么!
明明已经宵禁,夜半出城,定然是有急事或者非做不可的要事。
而且,这些府邸名册要根据进出次数多少,依次排列,
次数越多,咱们的关注也要越多!”
“好了,就这么办,快办!”杜萍萍挥了挥手,快速吩咐。
一行锦衣卫顷刻间就忙碌起来,
一摞又一摞的文书被从角落的箱子里搬出,放在长桌上。
十几人就那么飞速看了起来,快速记录,快速查看。
不仅要府邸与人列出来,还要根据当时所发生的事推断出他们要干什么,
这使得一众锦衣卫骨干都有些愁眉苦脸,
时而深思,时而皱眉。
直到一个时辰后,杜萍萍手中才拿到了一份文书,
其上小字密密麻麻,在昏暗烛火下如同一个个蚂蚁,来回蜿蜒。
杜萍萍将眸子投了过去,
如先前推测那般,西平侯府、宁府,以及张府是进出最多之人,
而再往后,他眼神一凝,发出一声轻咦,
“嗯?”
[太华街陆府:进出四次。]
[沐晟、宁忠、冯斌三人在子时离开,前军斥候部副将刘黑鹰在此刻前来,很快离开。]
[沐晟、宁忠、冯斌三人推测是与陆云逸研习兵法以及练兵之法。]
[刘黑鹰推测是其军中有要务,前来禀告。]
杜萍萍头也没抬得开口问道:
“陆云逸行事如何?”
下首静坐的水萧川立刻开口:
“行事霸道严苛,整日扑在军务上。
最近他得了癔症,请了城中许多大夫。”
“癔症?军中的那种癔症?”杜萍萍面露诧异,抬起了头。
水萧川点了点头:“大人,就是那种癔症,
现在我也有些怀疑,天雷是杀戮太盛导致.”
听到此言,杜萍萍也不生气,只是摆了摆手:
“天雷之时先不探究,这是结果,我们需要知道过程与起因,
在你看来,这陆云逸有没有动机做此事?
前些日子曹国公刺杀,就是一些青楼中人所为,
如今清渊阁也是青楼,倒是有些巧。”
水萧川平静的脸庞上多了几分古怪,
一个是刚刚立下大功的军伍之人,另一个是作恶多端的青楼掌柜。
人也是一个北人一个南人,根本没有丝毫交集。
想了想,水萧川沉声开口:
“回禀大人,没有动机,
而且此等布置就算是要做,也需要时间准备,前军斥候部才刚刚回到昆明.”
水萧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杜萍萍知道他的意思,继续想着。
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知道太多旁人所不能知道的隐秘。
那些青楼背后之人是谁,他一清二楚。
这么算下来,倒是有了动机。
至于他们知不知道
杜萍萍眼中闪过精光,或许曹国公不知道,但西平侯一定知道。
这么算下来,动机有了、目的有了、后果有了,只是缺少最重要的过程.
虽然四个要素已经有了三个,
但杜萍萍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一切都是一厢情愿,还需要最关键的证据
若是揣着答案找问题,只能是看谁都是凶手。
而陆云逸.杜萍萍不相信他有此等本领,回到昆明一日就能安排出此等周密的布置。
深吸了一口气,杜萍萍将手中纸张递了出去,吩咐道:
“就按照这份名单查,一个一个地查,
若最后还是剩下那三位大人,那就重点调查他们吧。
两次筛查过后,怎么也不会错。”
“是!”
一行人微微低头,心中舒了口气,继续开始忙活。
杜萍萍依旧如枯木一般坐在那里,面露深思。
他清楚的知道,天罚事发后,朝堂再也不复以往那般宁静,
水面下的暗流涌动也将变成弥漫的波涛,
他作为锦衣卫,毫无疑问是要在旋涡中间。
想到这,杜萍萍罕见的露出一丝忧虑,发出了一声轻轻叹息:
“多事之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