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阵雨后,庭院一派清凉,斜风拂面,许黟侧眼而望,见到庭中有一棵结着满树果实的桑树。
桑果无人采摘,地上零零散散地掉落着不少桑果,雨后,便将土地染出微红。
风吹来,闻见淡淡的果香。
白修筠看他目光落在桑树上,怕他不喜,解释道:“梓州城里,家家户户都种有桑树,这户人家只栽种一棵,已是少有。”
“还有种更多的?”许黟问他。
白修筠点头:“桑果酿酒味美,哪怕不用来酿酒,这鲜果难得,拿去卖也是好的。”
听闻能酿成酒,身后默默关注着周围的阿旭,不由地将眼睛看向那棵结满果实的桑树。
他扬了扬眉,高兴地凑过来问许黟:“郎君,要是我们住下来,将那桑果酿成酒可好?”
“阿旭想喝桑酒了?”许黟笑道。
阿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郎君说了诸多桑果的好处,我就想着,酿成了酒,便可存放许久。等我们离开梓州,还能有桑酒喝。”
许黟哑然失笑:“你倒是想得挺多。”
于是,他便拍板,定下了这家院子。
接下来,他们乘坐驴车返回牙行,找原东家签定了赁房契书,一切手续准备就绪,就可以安排粗使婆子打扫房屋。
白修筠想要与许黟结好,对于对方想要请粗使婆子一事,二话不说地热情揽下来。
“许大夫何必再跑一回,这事交给我来办便好。”白修筠笑容和煦地请许黟上了驴车,拍着胸脯表示,会将宅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许黟看他一副有所求的模样,思索片刻,就答应下来。
他拱手谢道:“那便劳烦白经纪了。”
白修筠道:“左不过小事一桩,明日此时,我再去客栈知会许大夫。”
“有劳。”许黟颔首,转身进入车厢。
阿旭朝着白修筠礼貌地点点头,道别后,驾着驴车离开。
牙行门外,白修筠见驴车消失在街道口,想了想,就坐上家里唯一的牛车回家。
他来到家里,先去下人院里点了三个粗使婆子,让他们去宅院里打扫。交代好,他才来到大哥屋里问安。
他哥这两年药不离身,整个屋院,都弥漫着不散的药味。
白修筠来到主屋外,站定地喊了一声:“嫂嫂可在?”
没一会儿,屋里伺候的婆子就打着帘子出来,请他入屋说话。
齐娘子坐在椅榻上绣花,见他进来了,将手中绣棚放下,菀菀笑着:“筠哥儿怎么在这个时辰过来?今日里没去牙行当差?”
“刚从牙行里回来,身上衣裳还没换呢。”白修筠笑着坐到嫂嫂对面,目光落在嫂嫂手上,心疼地提醒,“屋里暗,嫂嫂要注意眼睛。”
“晓得呢。”齐娘子笑着说道,让婆子端茶,“你哥哥睡下了,你这个时候过来,怕是没法跟他说上话。”
白修筠道:“我是来看嫂嫂的,几日没吃到嫂嫂做的肘子肉,甚是想念。”
他娘生他时,齐娘子就入了白家的门,如今蹉跎三十载,是见着白修筠长大的。
她待白修筠如儿子一般,白修筠从小就黏着她,哪怕后来成亲有了孩子,他在齐娘子面前,依旧像是小孩。
齐娘子失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说这话,不怕婉姐儿和怡哥儿笑话你。”
婉姐儿和怡哥儿是白修筠的孩子,不过八岁和六岁,两人正是撒娇贪吃的年纪。
但与他们比起来,白修筠有时候会像没长大一样,总跟家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跟着他们抢肉吃。
白修筠闻言,不以为意道:“我是长辈,他们敢笑话我?若是敢笑我,下回我发了俸禄,不给他们买糖果子吃。”
齐娘子:“……”
“你来,真只是来看我?”齐娘子问。
白修筠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这么好猜,他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到里屋,斟酌片刻,才问道:“嫂嫂,你可想过换个大夫给大哥瞧病?”
“沈大夫说了,你哥哥这是五劳所伤,需要细细调养。”齐娘子顿了顿,眼里露出期许,“这两年吃了沈大夫开的药丸,没再严重下去,想来再吃个几年,这身体就能养好了。”
闻此,白修筠沉默了。
齐娘子看他不语,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安抚道:“筠哥儿别担忧,家里银钱还有着,等铺子的账收回来,过几日,我让灶房多买些肉回来。”
“嫂嫂,我不是馋肉了。”白修筠有些哭笑不得。
他嫂嫂是真的将他当成孩子看待了。
可他到底是而立之年,哪是真的天真浪漫,不过是为了哄哄哥哥和嫂嫂。
齐娘子捂嘴笑:“嗯,你不是馋肉了,是婉姐儿和怡哥儿想吃肉,他们正长身体,不能缺了。”
白修筠缓缓叹了一口气,没再提换大夫,便说他要进屋看下哥哥再走。
齐娘子听了,随他去,默默地拿起绣棚。
半晌,只见白修筠离开了,齐娘子唤婆子进来,问了家里还剩多少存银。
婆子小声道:“回大太太的话,咱们手里头还能使的钱不多了,只余三贯钱。”
齐娘子揉着犯疼地太阳穴,轻叹道:“铺子里的账要过半旬月才能收回来,过两日要去济世堂取药,这药钱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