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旭和阿锦瞬息朝着说这话的小孩看过去。
见是族长家的喜娃儿,这孩子瞅到那虫子不动弹了,就挤到大人堆里,想起来早食吃的羊骨头疙瘩汤饼。
许黟在旁低低一笑,这话确实戳中了兄妹俩脆弱处。
“喜娃儿,快过来,这可不是汤饼呦。”后面的妇人紧张地将她拉了回来,“你要吃汤饼阿娘给你做,你别吃那虫子。”
喜娃儿眨眨眼,嘻嘻笑道:“不吃不吃,我要吃阿娘的汤饼。”
许黟意外地瞧她一眼,回想以前,他和哥哥在山里挖虫子,就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那挖回来的虫子还要带回来养,后来还是哥哥看不下,把那虫子给扔了。
他还因为这哭了好几天,说要为那虫子立墓碑。
阿卓耳也不怕,他从小就和很多虫子打交道,举着虫子尸体从人群里挤出来,往许黟这边过来。
他道:“卓木哥不止泻了这虫子,还有别的,有些太小了,我就没拿过来。”
那虫子他还特意洗了下,闻着也不臭。
但知晓它从哪里来的,一直举在手中难免心里怪异。阿卓耳就把它放在一块碎成两半的瓦罐里,询问许黟接下来该如何做。
许黟说道:“要分开如厕,泻出来的粪便要用火烧,把里面的虫卵杀死。”
阿卓耳听得连连点头,他也怕这虫卵周而复始,让族人再度染上这虫病。
……
这虫很给面子,没有从卓木的嘴里出来。
就是害他跑了四趟茅厕,最后一次出来时,他双腿虚脱发软地扶着墙走。
且冷汗贴身,面色虚白,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纷纷担忧自己是下一个他。
短短半日,就有数个峡民陆续出现腹痛和泻肚的反应,鸦飞雀乱地排着队伍跑茅厕。
族长知道这虫子和虫卵需要火烧后,就来请教许黟。
许黟教了个简单的法子,让峡民搬来席子和草木灰,先倒草木灰在茅厕里面,再铺席子,再倒一层草木灰。
蹲茅房的峡民们也要用草木灰净手,再喝一罐煮开后加入盐巴的水。
暮色降临,峡谷中点燃火把,以茅房处最亮。
许黟去找老族长,问他要两个健壮的峡民:“服药后一二日可排虫,以如今的情况来看,还有峡民肚中有虫,这两天都该注意。”
因而这茅房处不能没有人,得有人把守着,发现不对劲的情况,立马来报。
“嗯。”老族长沉重点头,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族人肚子里生了虫子。
这回要不是许黟提到驱虫药,等以后若是爆发了虫疫,后果不堪设想。
族长道:“许大夫费心了,天色不早许大夫先回屋歇息,剩下的事老朽来安排。”
许黟微微颔首,没有推辞他的好意,从族长屋中出来,步履稳重地回到老巫医房屋。
夏风燥热,颜曲月见到许黟回来,摇着团扇从椅上没有起来,只笑着对他说:“你忙了一天,这身上都有味儿,阿旭给你烧了洗澡水,你快去换衣裳。”
许黟笑笑:“好。”
他进到里屋,浴桶里盛着温度适宜的水,把门一关,消毒,沐浴,换衣,洗得香香地重新出来。
出来时颜曲月还没睡,她一面给他擦拭头发,一面告诉许黟,“明儿我和阿锦二庆要跟着族人们进城一趟,到时候,你就和阿旭他们留在这里,我们要两日才能回来。”
“去做什么?”许黟疑惑地看她。
颜曲月在峡谷里也有自己的主张,见他问了,就说道:“我也是偶然发现,这处族人手中戴的灰珠子可以研磨成粉,那颜色与火沙灰很像,我就想能否做成颜料,没想到今日一试,还真成了。”
许黟敛起眉梢,颜曲月口中说的火沙灰,其实就是铅矿做成的颜料,经过多道工序熔炼而成,价值不菲。
“你手里可有那珠子?”许黟问她。
颜曲月起身去盒子里取了一串灰色中带有闪光的珠子过来。她笑道:“这是一位阿嬷送我的,瞧着可好看了。”
许黟看到她手中的珠串,先是一愣,而后惊喜地发现,这不就是硒矿吗?
他不由地心跳加速,拿过这珠子仔细端详,“你可问过这硒……灰珠子是从哪里来的?”
颜曲月道:“说是从山上挖来的,看它好看,就磨成珠子戴上身上。”
看许黟神色不对劲,她目光一凝,低声询问:“怎么?这珠子有别的来历?”
许黟深吸气:“确实大有来历,这东西可以叫做硒,对人大有益处。”
他意识到,此时的硒矿还没被发现,兴许这处的峡民不会给它取这样的名字。
而施州确实是后世国内发现的第一个高硒区,在一千年前,有峡民将它们当成装饰品研磨穿戴,好像也不足为奇。
可如果现在就将它熔炼成颜料,那么这硒矿在历史上可能会发生新的变化。这变化兴许是好,也兴许是坏,许黟不敢判断,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唯一能清楚知晓的,是这硒矿变成颜料的话,那么这里或许再也不是峡民们安居的地方。
许黟眼神隐晦道:“这物什知晓者知之甚少,若是贸然拿出来,恐对峡民们不利。”
“我还与她们说,这物什或许能拿来卖钱换取粮食。”颜曲月咬咬唇,有些懊恼没有及时跟许黟商量。
“如今倒好,这下是闯了祸,你说这东西如此稀罕,那便不能拿出来卖了。”
许黟敛眉思索,认真道:“这硒想要用也不容易,不如直接换个挣钱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