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美惠从老太太那儿回来泡了杯绿茶,不晓得是茶太浓还是怎样胸口有些烦闷,洗漱后躺床上了无睡意,睡不着她就起床开客厅灯盘坐在沙发上看一个关于敦煌的纪录片。
看到快十点的时候门铃响了,她懒得动弹,稳坐在沙发上问:“谁呀?”
“姐。”
是她认的那个弟。
要不是看蔚映如的面子,她才不会认。认下时也以为最多街头遇见打个招呼,不会有特别深的交集。她不是很想看见他,说了声:“面包挂门把上吧。”
“没面包。”
高美惠有些情绪地起身,想着先回卧室往家居服里套个胸衣,等趿拉上拖鞋又懒得回去穿了,直接过去开了门,问他,“有事儿?”
蔚映敏跟个夜游神似的,站门口问她,“你不是九点熄灯睡觉?”
……
“我几点睡觉碍着你了?”
“我上来看你安不安全。”
……
高美惠转身回去沙发上,盘坐那儿继续看电视。
蔚映敏在客厅干转一圈、两圈,随后背着手站在那儿看电视。
高美惠抬眼看他,示意客厅门,太晚了不便留客。
蔚映敏忽然问她,“你看不上我哪儿呀?”
高美惠看他一眼,蔚映敏没回避她视线,佯装随意地问:“你看不上我性情?”
“我没说看不上。”高美惠说:“是咱俩的婚恋观迥异。”
蔚映敏双手揣西裤口袋,“差哪儿了?”
高美惠眼睛看着电视,纪录片里正在细致地讲怎么修复壁画,她看了会说:“映敏,你回去吧。”
蔚映敏拉开饭厅的餐椅坐下,问她,“你说呗。”
高美惠先问他,“短期关系你能接受么?荷尔蒙消退后能随时抽离的关系。”
蔚映敏沉默,而后决然地摇头。
“我们不谈爱情,谈关系。对我来说选择进入婚恋就是选择要跟这个人共同经营一段长期关系。”高美惠说:“我理解的长期关系是要有骨架的,是我的血肉能附着上的,是它掷地有声地落下来能成为实心的,但实心的东西就是千斤重。”
蔚映敏问:“什么是实心?”
高美惠说:“我不怕责任,养家育儿对我来说从来不是负担。假如是长期关系,我对另一半最浅显的要求是——他不能认为关系是负担,婚育是不能承受之重。”
这也是为什么在她提出交往,蔚映敏扯出单身主义大旗后,她立刻就把两人的关系钉牢在了姐弟或朋友上。她能理解蔚映敏不如意的原生家庭,也理解造成他如今性情的种种,但不接受。
能理解但不接受。
鉴于两人达成的共识,两人在情感层面又都是需要彼此的,也认可这段或是姐弟或是知己的关系,高美惠在说完以上话后去厨房开火,往锅里倒油,把从老太太那儿带回来的炸鱼块给他重新加热。她在厨房说:“这是老太太在黄河里钓的鱼。”
蔚映敏沉默地坐在那儿,好半天才问:“鲤鱼么?”
“草鱼。”高美惠问,“给你沏碗紫菜汤?”
“麻不麻烦。”蔚映敏过去厨房。
“两分钟。”高美惠抓把虾米在平底锅里焙出鲜味,又撕了几撮紫菜到碗里,加入些盐和淋上芝麻油,把烧沸腾的水沏碗里,然后让他端去饭厅吃。那边油热,她丢了三个鱼块到油锅,简单翻个面就捞出来,装盘后她带上厨房门把鱼端出来,顺势坐在餐椅上看他吃。见他吃完一块,问他,“好吃么?”
蔚映敏点头,“好吃。”
高美惠笑说:“我家老太太有一段时间教学教烦了,跟学校商量着要去承包食堂。”
蔚映敏问:“最后承包了么?”
“没。”高美惠说:“承包食堂的也是一个关系户。”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
蔚映敏吃完收去厨房洗了,抽张厨房纸擦着手去玄关换鞋,高美惠送他出门,手在他肩上拍了下。
蔚映敏面无表情地说:“你跟我兄弟似的。”
高美惠无所谓,“后天中午来医院食堂找我吃饭。”
“不去。”蔚映敏兴致缺缺,“我骑过去都要十来分钟。”
“我们食堂有道小炒南瓜苗,非常利口。”
蔚映敏拉开楼道门,“我又不是没吃过南瓜苗。”
高美惠朝他背影说:“等你啊。”
蔚映敏不加掩饰的,蔫头耷脑地消失在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