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有点舍不得让季默走了,可是查寝一事确实不是假话,被发现收留非学员留宿是要受罚的,于是也只能暗地里惋惜不舍。
季默离开书院,在马车上颠簸了一阵,车轮碾过一颗石子,哐当一下,他的脑袋猛地磕到车厢上,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时他才蓦然惊醒似的,疑惑地皱了下眉。
我是谁?
我在哪里?
他真实地产生了这种可笑的疑问。
唔对了,刚才他一直和白苍梧在一起。
然后他尝试回忆细节,却发现很困难,就连白苍梧的面容也模模糊糊,如同给记忆蒙了一层纱。
唯一还记得的,是他吻了对方,而对方也回吻他了。
怎么会这样?
季默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车夫跟他说到了的时候,他兀自浑浑噩噩的,下台阶时险些跌了一跤。他对自己摇了摇头,看来今日累过头了,回去得早点睡觉。
玉穗早已等急了,他一回屋一边替他脱了氅衣,给他添茶倒水,一边问道:怎地这么晚?还不带随从,万一
万什么一,我好得很。
季默有些疲倦地说,同时也没忽视了扎在他背部针刺一样的目光。
二
凌大爷掰着季默的肩膀将他正面转过来,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把他一通打量,质问般道:去哪里了?沾了一身难闻的味道回来。
季默觉得那口吻跟你身上怎么有别人的香水味有异曲同工之妙,脑海里不经意闪过和白苍梧亲吻的画面,莫名有些心虚感。
不是说过吗?我去书院找我二哥了。
凌大爷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当然这也可能是季默的错觉,因为前者戴着面具,一直都是那一千零一副表情。
把手伸出来。凌大爷命令。
季默照做了,没多问。
凌大爷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你还会看病?季默惊讶道,我生病了?
对,你有病。
那敢问我得了什么病?季默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凌大爷看了他两眼:你的脉象有点古怪。
所以?
我怎知道,我又不是大夫。
季默:
呵呵,不用你来诊断,整个朱县的人都知道我病得不轻,活不过三十呢!
默默把凌大爷的医术打成了和江湖神棍一般的级别,打算略过这个问题不再纠缠,转而问道:凌兄,晚膳用了吗?
未曾。
怪我回的晚了。玉穗,你叫厨房把晚膳送来,再吩咐他们多做一条糖醋鱼。
糖醋鱼是用来投喂凌大爷的。上次厨房做了一回,凌大爷霸气地吃光了一整条,鱼骨头都给啃干净了。季默叹为观止,深刻怀疑这人属猫的。
果然他说完后,凌大爷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高冷的姿态掩盖不了眼底深处的满意。
季默:好吧,就当养了只大猫。
时隔多日,他终于给凌大爷找准了定位宠物。
翌日,鸡鸣时分。
往常这个时间季默仍在熟睡,奈何凌大爷醒得比他早,强行将他从睡梦中挖了起来。
是个人没睡饱心情都不会好,季默迷迷瞪瞪的,懒得费神去压抑不爽的情绪,沉着脸不说话。
凌大爷毫无愧疚心,见季默那样反而更想逗他,板着张冷冰冰的面具脸,声音带着戏谑:怎么,还想睡?不成,快快起来背书!
季默重新闭上眼睛,软绵绵地仰面倒下去。
凌大爷赶在他再度与床褥零距离接触前扯住了他。
怎有你这样怠惰的人?日后要真中了榜做了官,卯时便需上朝,你能起得来?
傻子才要做官。季默嗓音透着浓重的困意,容我再睡半炷香。
不许。
凌大爷不由分说,捏着季默的前襟将他从床上提起,一把按到地上。
被迫再一次感受到两人间不可逾越的武力差距,季默沉默地垂下眼睑,越过凌大爷时看也不看他。在玉穗的伺候下洗漱过了,便坐着开始读书。
凌大爷倚靠着软塌,捏着季默昨日拿回来的那叠纸,一张张迅速翻阅过去,完后当着他的面全撕了,碎纸撒了一地,极不屑地道:这些你不必看,只按我讲的重点背诵即可。
季默没搭话。
听到吗?
季默忍住不悦,淡淡嗯了声。
清晨被人强迫叫起床的不愉快感一直持续到早饭后。季默没忘记他二哥的人生大事,先去他房里取了画像,再去给黎奶奶请安,没想碰巧人不在。
询问了下人,说是一大早就去庙里上香了。季默随手将画像搁下,打算等黎奶奶回来了再说。
晌午过后,白苍梧只身前来。对于他的到来,季默不觉意外,反倒是凌大爷嘲讽般说了一句:来得真勤。
季默不理会凌大爷的阴阳怪气,刚和别人吻过,而且是自己主动的,避而不见那就渣了,他还是在老地方书房里和白苍梧碰面。
说来也怪,没看到白苍梧的时候,即使听到这个名字,他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可一旦见到本人,心头就涌现出欢喜和雀跃,就好像他一直迫不及待要与这人见面似的。不及思索自己的异常,他的身体已自发地朝白苍梧靠拢,残余的一丁点理智让他还记得将书房里的人都清出去。
白苍梧极为自然地张开双臂,将季默迎入自己怀中。经过一夜的缓冲和心理建设,这种事他做起来熟练了许多。
季默则更是驾轻就熟,将白苍梧蜂腰一搂后颈一揽,嘴唇就往人脸颊上啾了一口。
下一秒,一个声音在他耳旁炸开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季默:
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亲来亲去,成何体统!
季默:
快把此人给我赶出去!
季默迟缓的思维重新转动。
啊,对了,是那只难伺候的大猫。
哎,哪里都有他。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不敢现身,只是在耳边哔哔,无视掉就好了。
季默此刻智商下降严重,只顾着眼前的爽,忘了色字头上一把刀。而白苍梧对近在咫尺的危险丝毫不知,他昨日还未能习惯,今日就已经可以安然享受起季默对他的亲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