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次不同以往,齐靖渊可是从来没有在皇帝宫里召见过大臣。
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同皇帝商议事情,往大了说,要么会别人当做是还政之举要么是藐视压迫皇帝之态。朝臣自然觉得是最后这种情况。
众人到了之后,按照官职分立而坐。
齐靖渊没有含糊,直接把皇帝的疑惑说了出来,最后他道:有关修建圣麟台之事,皇上一直心忧挂念,以至于寝食难安。本王想听听众位大臣是怎么想的,修与不修,总要有个说法才好。
他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六部之中的官吏,有不少是齐靖渊提拔上来的。
例如吏部尚书郭刚,礼部侍郎梅良兵部尚书徐杰等等,都是有头脑的人,对大齐国库情况也是了解的。他们自然是反对修建圣麟台的,反对的原因并不是他们站在摄政王这一派,更多的是他们觉得太过劳民伤财。
国库空虚,需要花费银子的地方太多,修建圣麟台实在是不值当。
他们一说话,很多人都沉默不言,看似中立之态,实则默认不修建。
这样的场景小皇帝看的多了,每次齐靖渊想要否认什么,都会出现这样的情景。到最后,反对之言被镇压,其他人的表态被无视掉。
每次小皇帝都会觉得无力,今日更是如此。因为今日所说的并非是朝事,而是私事。
这让小皇帝更加觉得他和齐靖渊差距太大,站在他身边的人都希望他能超越齐靖渊,可齐靖渊就如同一座山一样,把他压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季明毅看了脸色通红神色有点难堪的小皇帝一眼,心下忍不住摇头。他是老皇帝留下来辅佐小皇帝的,小皇帝还未登基时就被封为太傅。
这也是老皇帝不放心齐靖渊,留下一个变相分他权利的人。
说来季明毅还有一个身份,是老皇帝和齐靖渊年少时期的老师。
要不是有季明毅这老头在,这些年朝堂上早就成齐靖渊的一言堂了。
这样的情况下,刑部侍郎左敏站起身一脸正气的朗声道:皇上受圣人之教,习的是孝敬之道。太后乃是皇上生母,她的生辰乃是大喜之事,我等修建圣麟台以贺太后千秋有何不可?一个生辰而已,王爷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左敏所代表的左家同太后的母族贺国公府是姻亲关系,他们是明晃晃的小皇帝拥护者,很敌视齐靖渊,觉得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不想归还朝政。
这次太后生辰需要大庆之事就是由左家鼓动一些小官开口,贺家在背后支持而弄出来的。
他们是想试试水,眼看着皇帝已有十一,在朝堂上还没有说话权,他们有些心急。在他们眼里,这几年,太后和小皇帝过的实在是够憋屈的。
摄政王说个一,他们就不能说个二。
大齐人人只知道有摄政王,哪里知道还有皇帝和太后。
再者说这种事对他们来说百无一害,齐靖渊答应了,外人就会觉得他在皇帝面前还是要退一步的,摄政王也不过是一个王爷。如果不答应更好,就会在皇帝心中再次种下一根刺,日后都会成为攻击他的把柄。
朝堂上人心百态,也不是每个人都听齐靖渊的。
左敏这话一出,有几个小官纷纷表态。
自古以来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这些人表现出来的只有一个意思。
齐靖渊压着折子不批就是故意的,是要给人一种摄政王说的算的感觉,毕竟给太后过个生辰能花费多少银子。
有些话齐靖渊不方便说,谢临溪就代替了,有时候他就是拉仇恨的,说出的话很捅人心肺。
只见他眉眼倒竖道:听几位大臣的意思这些年王爷他是苛待谁了不成?太后的生辰皇上的生辰就算是贺国公的生辰可曾缺过一次?要真说缺,那缺的也是王爷这一份。
齐靖渊自打当这个摄政王,可是一个生辰都没过。
太后和皇帝的生辰虽然不是非常奢华,但绝对拿的出手。
谢临溪本来长得很好看,这么眉眼一竖,显出几分怒态。加上他那让人厌的身份,一般人倒是不敢轻易惹了去。
齐靖渊看了他一眼,眼底浮起丝浅浅的笑意。
他望向季明毅道:太傅觉得呢?
季明毅正在旁观,不想突然被拉入战局,听到问话忙道:皇上心孝,王爷考虑的是大局,左大人一心为君,老臣觉得都没有错。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如果不在大是大非上,很多事季明毅都喜欢和稀泥,这次也不例外。
齐靖渊笑出声,他站起身道:皇上想要表达孝心,太后因此都得了心病,太傅也同意,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想讨人嫌,此事就依皇上和太后的意思。
说罢这话,他微微转头朝谢临溪道:咱们走吧。
两人在别人还没回过神时已离开,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季明毅捋着胡子哎哎了两声,心道,怎么就成了自己同意了呢。
他是不反对,可他也没同意啊。
这事不是还得齐靖渊自己拿主意拒绝吗?这怎么就不拒绝了?
小皇帝齐钰既恍然又茫然,第一次想要做一些私事没有被反驳掉,是他当皇帝这些年的头一次。
但不知为何他没有感到高兴,心里甚至有些惶恐不安。
第4章
出了乾宸殿,齐靖渊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端着那张俊逸的脸庞。别人都从那好相貌上看出了不悦和冷漠,谢临溪却知道,他很高兴,端着脸是在憋着脸上的笑意而已。
因为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齐靖渊双眼里的笑意在眼角周围蔓延着,眼睛晶亮,里面只有爽快。
谢临溪也觉得痛快,尤其是在齐靖渊连讥带诮把皇帝、太后和季明毅等人的心思毫不客气的点出来,没有在给他们留下什么遮羞布留余地的时候。
想到当时众人错愕不堪的样子,心情就更舒坦。
谢临溪没觉得齐靖渊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就算是不指明这是太后的心思,就算是让所有大齐子民都以为是别人想给太后庆贺,搬空国库的名头落不到太后和皇帝身上一丝一毫,就算这次阻止了这次事件的发生,齐靖渊也落不到一点好处。
他得到的只有无尽的诋毁。
还不如就这样呢,太后和皇帝既然乐意建圣麟台,就昭告所有人是太后和皇帝自己的意思。
国库之所以一直空虚,也有太后和皇帝的一份,用不着帮他们隐瞒。
以后天下人骂起此事时,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谢临溪知道自己这想法有点大逆不道,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生来就受苦,父不认母早亡,养父养母离世后更是齐靖渊拉了他一把,他考虑问题时自然是一心向着齐靖渊的。
再者说齐靖渊对小皇帝很用心,教导方面从来没有刻意捧杀或者把他往坏的方面引。政务方面没让他过多插手,除了小皇帝身体虚弱之故也是因为他年龄小,心性不定容易受人蛊惑。
但一直以来,齐靖渊对小皇帝一直很用心。
平日里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偶然冒出来后很快会被谢临溪藏在心底,就连齐靖渊都不知道。
今天齐靖渊突然打破了舒适区,不管别人怎么想,谢临溪是高兴的。
至少不用一直受那些憋闷之气。
更何况处在这个位置上,好比齐靖渊好比他,已经被世人认定是十恶不赦的毒瘤,做事不符合毒瘤的气质也不好。
一路上谢临溪心里想着这些,面上却未表露出一分。
回到景华殿,齐靖渊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单独留下他。
景华殿的门被关上之后,齐靖渊静静的看着谢临溪,然后他眼底的笑意终于控制不住,从眼角弥漫到嘴角,最后从喉咙里蹦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