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有驾马车,车夫同她们相识,她们要出门,车夫不会向新东家打小报告。
如今在楼里,除了寥寥可信的几个,其余墙头草都被新东家收买了。
到了火锅店,安排好雅间,司南方才问道:这新东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该不会脑子有坑吧?
放着好好的清雅名声不要,怎么尽把满庭芳往下三流糟践?
虞美人轻叹一声,道:是张衙内,张升曾在火锅店闹事的那个。
原来是他!
司南啧了声,怪不得。
说那姓张的是直男癌都算高看他了,那货仗着叔公是三司使张方平,向来狐假虎威,横行无忌。
他明明知道火锅店是唐玄保着的,还敢调戏于三娘,可见这人有多嚣张。
那个王八蛋说了,不管行首还是女伎,进了楼就是陪男人的,不陪睡,那就去死。蝶恋花扯着帕子,愤愤咬牙。
虞美人沉默着,气得直发抖。
她的婢女小娥前两日顶撞了张升,被赶到后院去干最脏最累的活了。
青姑心疼她,抖开披风,红着眼圈披到她肩上。
司南拨了拨炉中炭火,语气平静而可靠:你先前来找我,是不是有了章程?
虞美人点点头,这些年,我们也暗暗地攒了些傍身钱,再加上那些衣裳首饰,当一当,想来够赎身了。只是
只是那姓张的王八蛋断不会肯,所以想请南哥儿帮忙,买下我们!蝶恋花快人快语。
司南差点呛住。
虞美人恳切道:我知道的,南哥儿大可以不掺和进来,就算你不愿帮忙,我们也不会有丝毫怨恨只是,实在没法子了,那张升说过了小年便举办花魁大赛,要、要
要卖掉我们的初夜!
虞美人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蝶恋花却毫无顾及,若真有那一天,就算去跳河,我也不会从!
司南给她倒了盏茶,压压火,别把我这火锅店给烧了。
蝶恋花是个心大的,还真就把茶喝了。
三双眼睛一起看向司南。
司南缓缓道:我会去找张升谈谈,尽量把满庭芳买下来。
他要不肯呢?蝶恋花急切道。
司南一笑,那就抢。
虞美人一怔,南哥儿,你为何
为何肯帮她们?
为何呢?
一来,他还欠虞美人一个人情。
当初,如果不是虞美人,白夜在百味赛上设的毒计八成就成功了,就算唐玄能保下他,官家那边却不好交待。
这个人情司南一直没还,虞美人也没提。
今日,她是因着朋友身份、带着满心诚意来求助的,没有像第一次那般使心计、装可怜,更没拿着人情相要挟。
二来,他们是朋友。
其实,就算没有那个人情,单是凭着这一点,就够了。
司南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有志气、有坚持、不甘堕落的女子被糟蹋。
虞美人还在等他的答案。
司南道:倘若是陌生人,我确实不会掺和进去。你们是吗?
自然不是,说好了做朋友。蝶恋花娇声道。
司南看着虞美人,这就是答案。
虞美人的眼泪终究没忍住。
压抑了许多日,坚强了许多日,却因司南的一句朋友,绷不住了。
她一哭,蝶恋花也跟着哭。
青姑扭过身去,默默拭泪。
司南受不了这样的场景,把于三娘叫进来,想着让她劝劝,没承想,这丫头也跟着哭了起来。
司南想逃。
女人的眼泪就像夏天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又有说有笑了。
于三娘请客,留两位行首吃了顿丰盛的火锅大餐。
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擦干泪,填饱肚子,又是艳冠京华的行首。
离开的时候,两人走的员工通道。
原以为不会撞见人,偏偏就那么巧,伍子虚懒得绕路,把马停在后院,晃晃悠悠地进了店。
冷不丁一抬头,瞧见蝶恋花从楼上下来。
披着白雪红梅大氅,梳着慵懒的坠马髻,鬓发微散,眼角泛红,衬得本就艳丽的五官更多三分精致、七分风情。
伍子虚脑门一热,两条血柱顺着鼻孔流出来
仙女
他看到了仙女
仙女狠狠剐了他一眼,转头对司南道:你才离开几天,店里就这么不成样子了,什么香的臭的伙计都往里招!
虞美人却轻轻地打了她一下,低声道:不可无礼,这是五水楼的东家,伍郎君。
蝶恋花撇了撇嘴,怪不得五水楼会轻易被南哥儿打败,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青姑捏了她一把,转过头,连忙向伍子虚赔不是,我家行首没见过世面,口无遮拦,郎君勿怪。
伍子虚不仅不怪,还咧开嘴,傻兮兮一笑。
声音真好听
骂人都这么动听
司南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赶紧着,把鼻血擦擦。
我早没姥姥了。伍子虚扯了个帕子糊鼻子上,闷闷道,方才那位小仙女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司南反倒纳闷了:你没去过满庭芳?
我倒是想,我敢吗?我哥说了,但凡我脚底板往那秦楼楚馆一踏,他一准打死我。
伍子虚哀叹一声:我没跟你说过吧,我爹就是迷上了一个歌妓,败了大半家产,自己还染病死了若不是我哥苦苦撑了几年,五水楼就不是我的了。所以,他早早给我立下规矩,啥都能干,就是不能去花街柳巷,哦,也不能赌。
司南点点头,挺好,你哥是个明白人。
我也觉得我哥顶顶厉害!伍子虚嘿嘿一笑,南哥儿,你还没说呢,小仙女是打哪儿来的?
司南扑哧一笑,幸亏伍大哥厉害,不然你早去要饭了。
伍子虚给了他一拳,夸我哥就夸我哥,干嘛顺带着贬低我说正事!
你口中的那个小仙女就是满庭芳的行首,你沾不得。
伍子虚傻了,你哄我的吧?
司南指了指还没走远的马车,你自己瞧瞧。
果然挂着满庭芳的灯笼。
伍子虚伤心了,难过了,感觉一颗真心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