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把眉头一皱,老大不高兴的说:“这个贾雨村,烦也烦死人了,这多早晚的来找老爷做什么!”
自打贾雨村得了贾政的提携,补了金陵城应天府的一个缺儿,便和贾家来往愈发亲厚了些。又见贾政之子贾珠如今身子虚弱,于仕途无望,自然也能猜到他对幼子寄予厚望。每每前来拜会时,都会请贾宝玉见面一叙,或针砭时政,或说文论道。
他自谓于科举仕途十分有见地,见贾宝玉生的钟灵毓秀,不免也存了几分讨好的心思。又哪里知道贾宝玉心中所想,与他全然不同呢。
贾宝玉在贾政书房里足足逗留了一两个时辰,方才得了贾政一声令下可以走了。立时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
贾政见他如此,气不打一处来,嚷道:“素日里和宝玉一起去书房的是哪个?”
李贵本就守在书房外边儿听着信儿,此时闻得贾政唤人,连忙上前躬身回答道:“回老爷,乃是我们几个。”
贾政见他眼熟得很,细细一想,了然道:“你便是宝玉奶娘之子,名叫李贵的?”
李嬷嬷是亲自把宝玉奶大的奶娘,这些年在老太太和王夫人跟前都颇有体面。贾政纵然不理俗物,可对李嬷嬷一家却也是耳熟能详。何况他进出来去,也常和他一家子人碰面。这会儿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见李贵应了一声,贾政便训诫道:“你们既跟着他一起到家学里读书,可也要把哥儿给看紧些,或吃酒赌钱,或出去干些不三不四的勾当,我便先打死你们完事儿!”
唬得李贵连忙跪下,哭着说:“老爷明鉴,小人们再不敢的。”
贾政嫌恶他们喧闹,挥了挥衣袖便命他们退下。
李贵离了贾政的视线,拐个弯过来见贾宝玉还站在廊下,忙扯着袖子擦了擦眼泪,笑嘻嘻地凑过去道:“二爷今儿个可也听见了,日后可不能再胡闹,若是被老爷知道了,您一顿罚是跑不了的,只是我们几个的小命儿可也都攥在您手里呢,您可千万顾念着我们。”
贾宝玉也笑着说:“你放心就是,我自然不会害你们的。”说着,解下腰间一个荷包,又扯了一个扇坠子给了李贵。他素来不把这些小玩意儿放在眼里,几个跟着他忙前忙后的小厮便得了趣儿,一哄而散,摘荷包的摘荷包,扯扇套的扯扇套,又或者瞧着贾宝玉手上戴的,袖子里藏的,都能得上几件东西。
待贾宝玉回了房里,袭人忙上前服侍他时,见他衣襟散乱,腰间的精致挂件一个也不见了,登时把脸一沉,冷哼道:“又是那起子没脸没皮的东西把你的东西都拿走了?”
贾宝玉“嘿嘿”一笑,浑不在意,“他们喜欢,拿了也无妨。左不过咱们屋里多得是这些玩意儿,便是寻常打赏人的都比这些还好的也有过,值当你这么放在心上呢。”
袭人皱着眉去替他宽衣,絮絮道:“二爷这话说得也奇了,我既管着屋里的针啊线的,少了什么难不成还不许我说了?回头便是老太太,太太问起来,我总也的有个说法。横竖二爷是不管的,我们死活与二爷也不相干。”
这话却是存了几分赌气的成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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