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贾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夫人身后的王熙凤,见她挺着肚子只是站着,连忙叫鸳鸯去扶着她落座。口中训道:“你这孩子也是,身子这样重了,还在我这里讲这些规矩做什么!好生给我把身子养好了,好给珠儿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的!”二房这一年里,怀了身孕的人倒是不少,只是却留不住。对于王熙凤肚子里怀着的这个,贾母可是一百万个仔细小心。
说着,又瞪了一眼王夫人,“你也是,既是婆婆又是亲姑妈,如何连这个也不注意着些?日后可不许再要她到你房里立规矩,她肚子里的是你的乖孙儿,是我的乖重孙儿,要是有分毫损伤,我为你是问!”
贾母素知王夫人最喜摆出正房嫡妻和正经婆婆的款儿,有此一说也是有缘由的。只因先前王熙凤刚怀上第一胎的时候,王夫人还日日要她在跟前立规矩呢。虽说当初王熙凤小产,王夫人也是吃了一惊,直说并不知道她怀了身孕。可在贾母心里,依然留了这么个印象,今日也是实实在在地敲打王夫人,让她莫要仗着自己是婆婆便想着磋磨儿媳妇儿。
当着满屋子的小辈儿,被贾母如此一通说教,就是王夫人脸上也有些下不来台。
王熙凤这会儿子才笑吟吟地开口道:“老太太快别这么说,太太平日里也不叫我在跟前立规矩的,不过一个月里找我去问几句闲话,怎么就说得太太成心要这么做似的。定是哪个碎嘴的丫头婆子在老太太跟前嚼舌根呢,待我回去找了出来,好生发落发落。”
她口口声声说的是王夫人不曾叫她立规矩,可满屋子里的人又不是什么蠢笨的,便是最心直口快的史湘云也明白了过来。
王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勉强扯了一抹笑说:“老太太说得极是,也是我考虑不周到的缘故了。凤丫头你只管好生养胎,日后家中大小事情也不必你多费心。既有我在呢,如何还要你操心的道理。”
说着,也向贾母笑道,“老太太是不知道,凤丫头是管家管得习惯了,如今撂开了手,总也惦记着呢。真是个傻孩子,要我说,正经地该给珠儿添个小子才是她的本分。”
这话是在说她不知轻重?
王熙凤心里冷笑一声,抬头确实笑靥如花,“真真儿地坑死人的事儿,我哪里想要插手这些个,老太太最知道我的。我如今一心只顾着肚子里的,何曾有心思管其他的事儿呢。只是下面的丫鬟婆子又爱搬弄口舌,凡事都要来问我。今儿个说是月钱迟了,明儿个说是份例短了,老太太说说,我就是想不管,那些人也不让我闲着呀。她们又都是府里经年服侍的老人儿了,我再是个主子,到底也要全着她们的面子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委屈地眨了眨眼。
向来是个不输男子的强悍女子,这会儿子忽然就服了软,众人瞧了也好不怜惜。
贾母叹息道:“这话也很有道理,你到底是个年轻媳妇子,哪里比得了那些体面的管事婆子。”贾母也是从年轻媳妇子过来的,哪里不知道府里头那些经年服侍主子的老人都是极有体面的,莫说管家媳妇这会儿不好说什么,就是正经的府里哥儿姐儿,那也不敢在这些婆子妈妈跟前放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