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绯儿这段日子已经知道了念春是早早地就定给了皇太子殿下,此时听说,却仍为念春所获得的殊宠而暗暗心惊。
“可皇太子殿下不是南下治水了吗?这会儿子进宫,岂不是没趣儿?”
她低声细语,早前也派了丫鬟各处探听了,知道当朝太子和刘大人南下治水,至今未归。她只想着,凭着念春的身份,得个太子侧妃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何况这会儿子太子又不在京都,念春纵然进宫去,那也是独自一人,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扬唇笑了,艳丽的脸上是一抹堪比牡丹的娇俏笑容。
史湘云等人早就注意到了甄绯儿和贾宝玉这边的动向,见甄绯儿笑得这样,心中细细一想,便知道她兀自揣摩了什么。不由得有些想笑,她便也真的笑出声来了。
满屋中人都循声看向她,贾母也疑惑道:“这会儿子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了,也说来给我听听。”
贾母对史湘云一贯疼爱,纵然先前觉得史湘云与薛宝钗太过亲近,心中有些不满。可转念又想到,史湘云年纪尚幼,薛宝钗又是那等圆滑变通的性子。她若有心与史湘云交好,凭史湘云的阅历,岂有不被她拢络的道理呢。
这般一想,自然想到史湘云年幼失怙,自小被叔伯婶娘抱在身边教养的经历,心中也是疼爱愈深。便把先前的几分龃龉都抛诸脑后了,何况近来又见王夫人有心抬举薛宝钗,贾母岂肯叫她遂心,自然要时时接了史湘云过府来玩。
好在史湘云过了年,倒比年前懂事许多。虽与薛宝钗仍旧亲近,却也是亲戚姊妹间的亲近,不复往日里把正经姊妹都比下去那般亲热了。
这会儿史湘云听见贾母叫了她一声,连忙笑着站起身道:“并不是我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不过是远远儿地瞧着二哥哥和甄家姐姐说话,似乎是说起什么极有趣的事情来,我见他们二人都笑了,便也跟着笑了一回。”
众人一听,都掌不住要笑。
贾母也是笑着拉了她在跟前,点了点她的鼻尖取笑道:“怎么好,这样一个傻丫头,日后还不知道要祸害谁家去呢!”说着,扫视一圈屋内众人,见王夫人和薛姨妈脸上笑意淡淡的,便招手叫来贾宝玉,摸了摸他温热的侧脸,笑道:“既然你云妹妹说你这里有趣儿,我便只问你说话了。既是好笑的话,说来我们大家也笑一回,岂不彼此有趣?”
贾宝玉一张脸涨得通红,挣不过贾母,只得把方才和甄绯儿的一番话都说了。
屋里众人却不见笑,各自神态间十分微妙,竟隐隐透出几分轻蔑之色。甄绯儿拧了拧眉,只道自己是看错了。
贾母却是轻轻笑道:“你来京城的时日少,有些事情是不知道的。念丫头自打生下来,一年里倒有大半年都是在宫里过的。皇太子殿下才多大,念丫头自然是由老圣人和圣人照看长大的。”
甄绯儿此时脸色也是涨红了,活似被人打了几个巴掌,火辣辣的生疼。
她来京城的这段日子,也是充分地认识到,在京都,并非是有银子便能办妥一切事情的。京都里多的是不显不扬的权贵人家,或是荆钗布裙,或是青衫草鞋,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人,说不得便是京中大员,与江南那等浮于表面的繁华富贵又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