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我居然还能想起当年的那个味道。真的,令人作呕。
后来我办法用尽,但实在无法抗争,他们又强迫我生下孩子,利用所谓的母子亲情来绑架我。
殊不知我对他们只有厌恶,有时候恨不得杀死他们来结束这段因果。他们身上流着一半肮脏的血,被那些人洗脑,也视我为仇人。
但我始终下不了狠心,于是我只能被沉重的农活儿和家务磨去心志,每天面对的也只有那么一块四角的天空。
去年我甚至又怀孕了,他们很高兴,却连去县医院产检这种事都牢牢地跟着我,于是我知道,他们也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
幸运的是他居然自己流掉了,也好,不至于来这世上和我受一样的罪。
被毁去证件。
被限制人身自由。
被利用下一代亲情绑架,并教会他们视母亲为外人和仇敌,由此把她一辈子都绑在家里和土地上。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陆亦然根本想象不到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当然,旁边的民警小哥苦涩一笑,他就立刻懂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拿到孩子的下落,照现在的事实来看,不管那些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已经成为犯罪团伙中被信任的一员。
作为本地人,她也相当熟悉情况。
对啊,所以我们才更不能让悲剧重演对不对。
闻香被他一提醒,也顿时醒了过来,当机拿出手机要帮她拨打电话,他们肯定也一直在找你,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联系方式而已。
你现在也是一个母亲,肯定也能理解我的部分心情。
从孩子丢了到现在,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他,经常会以为下一秒就能看到孩子,而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敏感不已。
我也上过相关的论坛,见到了很多正在寻找孩子的父母,对于他们来说,生离甚至比死别还可怕。
因为这样,丢失的孩子像断掉线的风筝,留给父母的也只有无尽的悔恨和猜想,但却不敢放弃哪怕一丝的希望。
是这样吗?
可是已经十年了,她还是没有来找我。
闻香已经哭成了泪人,但相较之下,女人却显得平静了很多。
当年我确实幻想过无数次回家以后的情景。
后来也渐渐认清了现实,不再奢望了。
那些被泪水浸透了的日子,居然也被她如此平静地说出来了。
所以才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啊。
陆亦然已经恨不得直接去摇她的肩膀,季和则干脆把团圆系统的界面截图给她看,说吧。
拐卖犯只是其中的一环,而买方却是最根本的源头。
他们是有选择的条件下自发的恶,而目的,只是为了所谓的延续子嗣而已。
为此,这群恶棍可以抛弃道德不择手段、把法律踩在脚底下,甚至还能在固定的群体当中受到追捧。以为如此就能一手遮天,胡作胡为,视他人的生命和尊杨为儿戏。
而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可能出于被迫,或者是其他什么样的原因。但她在明知过程和后果的前提下还能如此,季和没觉得他需要给到再多的同情。
四周都是颇具威慑的目光,还有一位同样是母亲的婆娑的泪眼。
看着截图,女人终于断断续续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和家庭住址。
又很不确定地重复了几次。
但后来我被灌药,被说是精神病人,自己又自虐自残,意识几度恍惚,记住这些数字,也都只是下意识的行为而已。
所以我只好拼命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忘记它们,否则就永远回不了家了。
第74章轮回
她被囚禁。
被虐待。
被奴役。
被迫放弃作为人的尊严的时候。
被哪怕一点儿的微末动静惊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睡、辗转反侧的时候。
被泪水和汗水浸透身体,却依然想要抬头看看家乡的月亮的时候。
大概,也只有这串数字能为她指明家的方向。
它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头上。
融进了她的血液里。
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分开了。
女人自说完了就开始抖,末了,又拼命地挣向他们这边,扒着屏幕。
好在。
她提供的数据并没有错。
下一秒,系统页面就给了他们答案。
刘绘?
系统里有她当时失踪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女孩儿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
面容清秀。
单扎着一个马尾。
身上的浅色条纹长裙似乎也瞬间能把他们都带回到那个时候独有的含蓄审美。
她正甜甜地笑着,微风吹过来,马尾和裙摆都被卷成了很好看的弧度。
一次。
两次。
虽然已经反复比对过相关的数据,但陆亦然在念出名字的时候还是难掩其中的惊讶。
对,我是!
刘绘,绘画的绘。
她已经没再哭了,但呆愣着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却没敢再看屏幕,似乎在担心这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只是梦而已。
没事,系统里有你父母当年报警时留下的样本。
现在拿你的血样比对,很快的,马上就能回市局,然后大概明天或者今天晚上就可以出结果。
宁远进来的时候本来就是拿着针管的,此时也反应最快。宁致了然,转头就出去打电话了。
手腕上的皮肤就那么薄薄的一层,冰冷的针尖刺入静脉,当即就回了血,充盈了一整条透明吸管。刘绘自己没什么反应,倒是季和一抖。
自己挨的时候没敢看,现在猝不及防看到,屁股又开始疼起来了
小灏宇的信息刚刚输入系统不久,而当年的受害者却已经成了拐卖犯,陷入了一个奇妙的罪恶轮回。
陆亦然本来还有几秒的出神,感觉到旁边人的小动作,连忙凑过去,怎么啦?
当然,下一秒看到桌上的针管,倒也了然。当着这么多人不好做什么,只好悄咪咪地捏了捏季大队长的手顺毛。
一抬头,却看见有颗奶糖被递了过来。
可能是熬了一夜还没吃早饭所以有点低血糖。
自家蠢哥哥就有类似的心理障碍,宁远实在太懂了,倒也没说破,留下东西,很快拿着血样出去了。
居然还是大白兔。
有点幼稚,但正好拿来哄小朋友。
递过去的时候陆亦然都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而且被这么一打岔,他也顿时把心底仅剩的一点点怜悯心压了下去,话头一转,开始询问刘灏宇的下落。
但我真的不知道。
刘绘的脸上本来还有满满的光彩,但回到现实,她还是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是一个拐卖犯的身份。
因为我们只负责拐,但负责卖的又是另一个人,只有他知道孩子最终的下落。
我被迫参与这种事,是因为他们觉得我读过书、有文化,所以更方便骗孩子回来。
但他们并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