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熏在对方清冷的眸光中,下意识把小手慢慢缩了回来。
她突然想起来,闻人清好像有洁癖,她不喜欢别人碰。
那吃的东西,肯定也不喜欢别人碰啦。
这样一想,她就眨了眨眼,弥补似的把整个包板栗的纸袋子,递到闻人清床头柜。
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尴尬。
空气静默一瞬。
闻人清动了,纸袋子发出声响,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板栗。
季熏怔怔看着对方,见闻人清长了一双格外修长莹润的手。
她脑中立刻浮现邮轮上,闻人清一个人坐在钢琴旁,沉浸其中,行云流水的弹出那么悦耳的曲子。
呀,这是一双似乎生来就为了演奏动听的曲子,才存在的宝贵的手。
可现在却捏着一个板栗。
季熏盯着板栗咽了咽口水,觉得好像自己太俗了,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污染了。
然而闻人清的举动却出乎她意料。
在她手里很难拨的板栗,被对方用指甲轻轻划出一道细缝,她手再一掰,香喷喷的栗子肉就从壳里出来了。
哇。季熏鼓起小手,发自内心的为闻人清赞叹。
闻人清抬眸,什么也没说,静静把白色的果肉放到季熏手心。
季熏愣了,仿佛从人家手里接过一个价值千金的珠宝,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不吃么?闻人清那双清亮的丹凤眼,瞧着她,声音清浅。
季熏猛地回过神,小拳头一攥:吃!
果肉还带着一股热乎劲儿。
季熏忽然有些分不清了。
分不清手心里传来的淡淡暖意,是来自板栗本身。还是来自闻人清。
她的手一定也是暖的吧。
在这股受宠若惊的情绪里,季熏啊呜一口吃掉了栗子,她开心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清清真好~
第20章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面前的小粉团说自己好了,却依然有热浪似的感觉从心口浮现。
闻人清眼睫轻颤,默不作声的去剥第二个第三个。
她手指灵巧,剥栗子壳又讲技巧,没一会奶熏小朋友左手一个栗子,右手一个栗子了。
她举了两个栗子在手里,嘴里还没来得及嚼,闻人清就又剥好了一个。
季熏睁着晶亮的杏儿眼,只犹豫了一秒,就努力咽下嘴里的那个。
然后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往辛苦给她剥壳的闻人清嘴里,塞了一个。
同时接过闻人清刚剥好的,咧开小嘴讨好的冲人家笑:清清,你也吃呀。我是买给你的,我只是顺便吃几个。
这个是闻人清自己剥的,她总不会有洁癖了吧。
她眨眨眼:我洗过手了的。
颇为理直气壮。
闻人清怔了一瞬,抬眸看面前的小家伙。
她就像是外面飞来长了透明翅膀的小精灵,浑身一股灵气,却又充满暖意。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的像一潭清泉。
嗯。
闻人清喉咙里低低地应了一声。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第一次吃从别人手里递过来的东西。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热情又毫不设防的对另一个人好。
可仔细想起来,季熏带来的意外,早就有端倪可循。
第一次见面,她在竹林里纳凉,躲开了嘈杂的人群,就见这只小精灵端着快化的蛋糕,像个小傻子似的,满花园的跑来跑去。
她那时只是冷眼看着。
甚至在她跑过来时,还刻意打翻她的小蛋糕,想看她哭。
房间里两个小女孩吃着香喷喷的栗子,闻人月脱下大衣,扭头看小翠:小姐呢?
她看见了院子里停着的车,是谁过来了?
小翠低头道:小姐今天不舒服。有点发烧。吃了药,现在休息呢。
闻人月今天没喝酒,看起来还算比较正常。
小翠犹豫了一会儿,壮着胆子开口:夫人,闻人小姐平时学习用功,成绩也好。您昨天那样说,伤她的心了
闻人月嗤地转过来,取下墨镜:你是在教训我怎么教女儿?
小翠一窒,低着头道:小翠不敢。
闻人月随手扔掉墨镜,讥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肚子里在想什么。小翠啊,之前我看你是个聪明人。怎么,现在看着倒是没那么聪明了。
她走了两步,捋了捋鬓角的头发:你是不是以为签了合同,就不能反悔,我就得用你二十年,一天不能少?
换个人,不过是点钱的事。闻人月的脸刷的落下来,不再挂刚才那样的虚假笑容。
她扶着楼梯,扭头看小翠:做你的分内之事。再有下次,你就收拾东西走。
她闻人月竟然沦落到要听一个佣人来教训自己?
嗤。
闻人月扭着腰肢,噔噔噔的上楼了。
小翠没说话,蹲下来捡起刚才被夫人扔到地上的墨镜,叹了口气。
她只是有些看不过去。
夫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生病了都不知道。生在这样的豪门,看来也挺难的。
一个孩子,从生下来到长大,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
她会变成什么样?
小翠不敢想。
闻人月经过二楼时,皱了皱眉。脑海浮现刚才听到的话。
小翠说:小姐今天不舒服,吃了药在休息。
她眉头皱的越发紧,心里猛地想起清清出生那一年,在襁褓里小小一团的模样。
那时候一切都还很完美,没有查出清清的心脏病,那个人那个人也还没有背叛她。
她们这个三口之家,本该成为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家庭的。
她闭了闭眼,拳头紧了紧。做好的美甲几乎要在这种弧度下折断。
本来都要回自己房间了,她却中途改道,朝女儿的卧室走去。
她站在门前,忽然听到一个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闻人月一愣。
那不是女儿的笑声。
联想到停在院子里的那辆车,闻人月也没敲门,直接拧了门把手进去。
笑声戛然而止。
腮帮子还鼓鼓的奶熏,早就被某人剥的栗子喂饱了。
她听到动静回眸,小小身子猛地抖了一下,然后猝不及防打了个没忍住的饱嗝。
空气里是蔓延开的栗子香气,闻人月鼻子动了动,看向床上的女儿。
闻人清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却比早先季熏没来时好上许多。可看到母亲出现在房里,她的表情又恢复平时的冷淡。
仿佛面前存在着什么东西,逼着她不得不戴上面具。
她眼神平静却又带着疏离,甚至在母亲看向季熏时,眼中闪过警惕。
闻人月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眯起眼。
她靠在门前,抱住胳膊:看起来倒很精神么。小翠说你生病了,我来瞧瞧倒也还好。
其实她刚才过来,不是想说这句话。可到了门边,见着女儿的防备表情。
心里就像被什么激了一下,想也没想就冒出了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