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屿心里升起半抹揶揄,先前绕在身上的浓重不爽落地,他还不满意似得扬起下巴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记不住?
为什么这么迟钝?
姚同学本没有嘲笑别人的爱好,而这人偏偏要往他身上送人头。
易羿默然不语,视线落到脚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就在姚屿以为他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自己时,他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记得?
姚屿被他问得一怔。
伍万群办公室楼下的路灯接触不良地跳闪了一拍,世界猛然归于黑暗,又在下一秒重新亮起,姚屿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
他为什么记得?
当然是因为他用眼睛看见了,可他看到过的东西那么多,也不是桩桩件件都记进了脑子。
姚屿把脚往里挪回来几厘米,朝紧闭着的教导处大门看了一眼,老五跟曹小凝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他自然也不是因为那个荒唐的理由才记得这么清楚。
数来数去,合理的解释只剩下他记忆力太好了。
夜里走道的白瓷砖散去了热度,姚屿背贴上去才发觉背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汗,冰凉的触感透过薄T恤渗透到身体里,冷得他轻轻抖了一下。
我不止三秒的记忆,姚屿无视掉那股凉意朝易羿说,您这种症状可以试试最近市面上流行的量子波动速读。
姚同学说完还上了动作,为了配合网上的广告词,他原地闭上眼睛,用手比划了一本书,装模作样的一气翻过,再睁眼时表情严肃:我记住了,我看见了宇宙。
可惜,他没来得及确认观众的反应,教导处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推开,神棍姚当场跟伍万群打了个照面。
二十年教龄的伍老师送了他一声嗤。
姚屿:
姚同学这次变紫了。
你先回去。这是姚同学被拎进门前留的遗言。
教导处里还是那股浓重的绿植味道,伍万群不沾烟不沾酒,生平唯一的乐趣就是养植物,办公室俨然被他当成了半个绿植收容所,就是不知为何每日的红绿掩映之下他脾气还是这么差。
姚屿坐在报道那天同样的位置,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已经做好伍万群一开口就认错的准备。
伍万群看着沙发上的学生,没有立即说话。
他在桌上的一堆纸里翻找了一会儿,抽出其中一张,视线在上面流连了一圈,禁不住叹了口气。
不是叹息的叹,是赞叹的叹。
不得不说这是一张几近完美的试卷,正确率、答题步骤、字迹样样无可挑剔,唯一的问题就是
伍万群咳了一声,把姚屿的注意力从手里的东西引到自己身上,抬手朝上推了推眼镜,平静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姚屿有些迷茫,他是因为操场上的事才被伍万群拎到教导处来的,曹小凝离开时他为了避嫌,特意没去看女生的脸,并不能通过她的面部表情推断伍万群跟她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也不至于,话题突然就从早恋跳到合作班考试上吧?
伍万群像看透了他的想法:刚才的事,老师心里有数,我们晚点再说,我这次把你叫来办公室是为了别的事,姚屿?
这么直接的被人叫了名字,姚屿背后那股凉意重新透过脊背爬升上来。
你知道的吧?进合作班必须要得到家长的同意。伍万群说。
家、长、同、意。
他把四个字重重地点了出来。
入学前,为了姚屿的学籍问题,楚晴曾亲自来过甫阳一中一趟,当时负责接待她的便是伍万群。
这位教导主任执教二十多年,见过无数学生,见过的家长也各式各样,所以楚晴上来便问学校是否有什么特殊优待时并不诧异。
他对校网上那点事情烂熟于心,耐心地把甫阳一中吹了一遍,从升学率到校友建树,古往今来凡是能跟学校沾边的,一个不漏。
按理,像甫阳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是不需要打什么广告的,人家的录取分数线摆在那,多少人想进也不一定能进。
尤其姚屿又是外省回原籍,有很多繁琐的手续,还要让学校评估中考成绩是否达到可录取标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应该是楚晴姿态更低一些。
然而伍万群一见到楚晴,直觉这个女人很难办。
不是男人见女人的那种难办。
也不是正经老师遇到熊家长的那种难办。
非要说的话,最近的应该是正经老师遇到熊学生的难办。
他话一说完,楚晴就表示,这些激励政策通通不需要,让他儿子安稳读完高中就行。
伍万群当时就傻了。
面对一个差学生,你问他想不想保送,他还有50%的概率说想呢,面对一个无欲无求的家长,伍万群原地一个词穷。
他最后只得表示,这个机会也不是想拿就拿的,还要看学生的个人表现,选拔的弯弯绕绕也不少
楚晴回了他一个笑。
伍万群:
作者有话要说:易羿:我对男女关系迟钝
姚屿:我对男男关系迟钝
易羿:
第38章
伍万群还能怎么办。
他也只能回以一个笑。
他有一些关于楚晴的疑虑,这份疑虑一直持续到开学在同一间办公室见到姚屿,才放下去。
那臭小子不看他的时候翻了不下五六个白眼,一点也没有被生活蹂/躏过的痕迹。
那么现在只剩一个问题。
你妈妈知道这件事吗?伍万群问姚屿。
姚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室内的灯光充足,不像外面老旧的路灯时明时暗,那双眼睛反射着微光,看不出内里的情绪。
她不知道。姚屿说。
伍万群犹豫了一下,又说:虽然这次考试选出来的人不保证一定在高三的保送名单里,但你要不要先通知你家里一下?到签协议的时候再出岔子,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
姚屿想都不想:不用。
他回答得太爽快,以至于伍万群一口气哽在胸口,看起来像憋了个哑口无言的表情。
没想到姚屿下一句话让他更哽了。
我也不一定签。
伍万群:
这一家子都是属熊的吧?
伍万群抓着手里的试卷递也不是,放也不是,脸皱成了一张手抓饼。
他一给出空档,姚屿立马反问:还有什么事吗?
言下之意:有,说;没有,撤。
伍万群:
他第一次有把谈话搞砸了的感觉。
伍万群扶额,想了半天把试卷扣下了:这东西不会有评讲,暂时先放我这里,我说的话你也记一下,总之不管遇到什么难解决的问题,哪怕是家庭问题,也可以来找老师,明白吗?
姚屿点了点头。
一出伍万群办公室的大门,姚屿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外面的空气好闻。
天已经彻底黑了,身处伍万群的势力范围内,周围鬼影子都不见一个,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探头看了下宿舍的方向。
晚自习过了大半,因为运动会的关系,三个年级都留了不少人在学校,练项目的、练入场的,校园里到处是鸡血打在脸上的人,他一走出伍万群的包围圈,涌动的热气跟嘈杂声响立马从头浇到尾。
不过也没有热很久,因为一块冰从后面贴了上来。
谈完了?冰块问。
姚屿回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出现的方向,诧异地问:你怎么从我后面过来的,不是叫你先回去吗?
易羿顶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脸,说: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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