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易羿有个习惯,永远穿着长裤。
天热不是他的对手,运动会也不是。
早上在宿舍门口见到时姚屿就注意到了,身背6个跑步项目的种子选手,居然又穿了一条体育老师见了一定会拎到旁边罚站的长裤,讲究的仿佛他来参加的不是运动会,而是模特走秀,秀腿的那种。
但姚屿又不能一见面就指责别人穿错了裤子。
他憋了几分钟忘掉了这事,最终失去了在把罪恶扼杀在宿舍楼里的机会。
换条裤子嘛,对甫阳一中的学生来说,多正常的事。
谁还没点体育课前匆忙冲进厕所换掉紧身裤的经历呢?男生女生都一样。
所以易羿这句话一说,徐天瑞只卧槽了一声,就催促姚屿赶紧去跟他换。
马上就开赛了,徐天瑞左右各看了一圈其他班选手的情况说:搞快点。
姚屿:
他的裤子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在易羿面前脱裤子,他就有种从心底发出的怪异感。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姚家条件一直不错,尽管他没去过公共澡堂,但温泉桑拿这种一样要脱衣服裤子的面对同性人士的地方他总去过,那时候是没有任何异常的。
姚同学也不认为他会因为人家比他腿长就心生嫉妒。
虽然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嫉妒。
离他们场地最近的是艺体楼,也就是平时上音乐美术课的楼,这栋楼建的十分低矮,周围又有不少高楼挡住了光线,走廊里显得十分昏暗。
虽然没开空调,但艺体楼不像教学楼一样到处都是洞,东北两个出口的门是推拉门,其余每一层都有封闭式的墙体护体,楼里比外面凉爽很多。
此时一楼的厕所,就像姚同学的心一样凉飕飕的。
进门时差点滑了一跤。
姚屿的心理变化上脸,他维持住平衡后脖子到耳根升起一抹可疑的微红,一进来就僵在门板后不动了。
那僵硬程度堪比军训时众目睽睽之下同手同脚踢正步,惹得易羿看了他好几眼。
你怎么了?易羿不解。
姚屿脖子转向他时都能听到自己身体里传来的咔咔声:没、没怎么。
三个字,就很假。
也许是他手指不住在裤子上摩擦的小动作暴露了他此时的心理状态,易羿目不转睛的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勾起了嘴角。
过来。他冲姚屿招了招手。
姚屿凉凉地说:能不过去么?
广播处的广播连接着每一栋楼,为了不影响高三上课,广播老师把几栋教学楼的喇叭开关关掉了,但艺体楼没关,姚屿这句话刚说完,头顶上就响了。
请参加高一男子400米的选手速到检录处检录。
姚屿:他耳有点鸣。
那抹红色终于冲破了耳朵跟脸的界限,姚屿朝前走了几步,整张脸像被炙烤着发烫。
易羿等着他走到近前,抬起了一只手。
然而那只手并没有如想象中扼住小姚同学命运的咽喉,而是打开了厕所隔间的木门,啪的一声把他关在了外面。
等他回过神来,手里多了一条裤子。
想什么呢?易羿洗完手见姚屿还在发呆,拨了几滴水珠撒在他脖子上。
想你为什么没扒我裤子?
水直接被他脖子上的热度蒸发了。
姚屿傻了片刻,手臂传来布料摩挲的触感,他回神低头望着手里拿的东西问易羿:你带裤子了?
他有点懵。
短裤穿在里面了。易羿表情似笑非笑。
姚屿:
靠。
要不是接下来这人有比赛,他想制造一起厕所命案。
脱个裤子还带我?姚同学炸了。
那什么时候带你?易羿反问。
别带我,姚屿伸出根手指指着他,我没你这么大生活还不会自理的儿子。
易羿并没介意他的玩笑,抽出张纸把手上的水擦干,静了几秒后问:你脸为什么这么红?
被你气的。姚屿眼都不眨地说。
一进门就气了?
嗯。
嗯个屁啊,他哪有一进门就脸红?这是个诈问!姚屿想抽死自己。
但他又不能真的横回去争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脸红的问题。
他垂下头,觉得那条裤子异常烫手。
即便是男生,一个人手里拿着另一个人的裤子也是件格外尴尬的事,怕姚屿心里不舒服,易羿重新走回来,把自己的裤子叠好,放进了提前准备好的袋子中。
走吧。他把袋子塞回姚屿怀里,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他便朝门外走。
姚屿心里倏地一跳,跟了上去。
如果换做别人,大概很难从冰块茬子嘴里听到类似我错了、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话,不对,或许连话都很难听到,冰块茬子把自己冻起来后相当的冷,像把外界感知能力一并冻了起来。
姚屿走在他身边时想,这应该是他小时候的经历造成的一种习惯性自我保护,实际上这些话对他来说并不是特别的难以出口。
比如把他带大的方婧涵就有可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那么自己这种时出时不出的人对他来说算什么呢?
这个想法一出来,姚屿惊了一跳。
心虚所致,他忍不住侧睨了易羿一眼。
事到如今他再体会不出自己有点不对劲的话,他可能是个智障吧。
机智聪明的小姚同学当然不是智障,并且相当的会找理由。
然而他咕噜着脑袋转了一圈,并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解释自己这般古怪的理由。
一出艺体楼,扑面而来的广播掐断了各怀心事的两个人:第三次通报,请参加高一男子400米的选手速到检录处检录。
徐天瑞早在门口等着他们了,一见人来,立马张开大臂:你们总算出来了,噫?
姚哥你怎么还穿着裤子?
姚屿:义务教育就教出你这么个语文水平?
他正准备开骂呢,就见班里另一位参加男子400米的同学贴了上来:易哥,走吧?
易羿嗯了一声,脚步没动,脸朝姚屿看了过来。
鬼使神差的,他觉得自己一下就看懂了那道目光。
然后心里一动。
徐天瑞和另一个男生面面相觑,不知道在这节骨眼儿上,这俩人还在打什么哑谜,检录处负责检录的高二学姐拿着手上仅剩的两张号牌从远处望过来,看架势想把他们这摊儿给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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