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爷爷野心不大,一心只想把事业做好,选人方面看能力重于血缘,所以对儿子也是只出资支持了创业,并没强行把他塞进自己的公司。
他摇摇头:没有,我暂时没那个想法。
楚晴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伸手捋了捋头发:不去也好,你长这么大没做过几件自己喜欢的事,以后没有妈妈管你,你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用听你爸爸的,我记得你五岁的时候曾经问过我什么叫自由,那时候我让你自己想,不是因为我不肯告诉你,其实是我自己也没想明白,我跟你爸爸分开住了这么久,终于勉勉强强体会到一点自由的感觉。
我听人说了你拿奖的事,你可能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不让你站的太高,妈妈只能告诉你我有自己的苦衷,我答应了你爸爸不告诉你原因,这是我俩最后一个约定,妈妈准备守住,所以不能让你知道,以后只要你想来,随时可以来我这儿,但我不能给你钥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晴想起了以前的事,脸上显出疲态,她把草莓盘朝姚屿推了推示意他吃,往后一仰靠着沙发背揉起了眉心。
姚屿不自觉的把她的话和那个出自姚立辉口中的薇薇联系在了一起,他从楚晴的话里听出了一种失望至极的疏远,这份疏远不可能是因他而起,一定是因为别人。
他沉默许久,在楚晴起身去拿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时开口问:是因为薇薇么?
咣当一声,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谁跟你说的?楚晴的声音尖利了几分,怎么会有人跟你提她?
姚屿看出他妈的情绪几乎是瞬间激动起来,他想把握住这次机会,毫不迟疑地说:爸爸告诉我了。
谁知楚晴听完他的话看了他一眼,很快平静了下去。
不可能,她说,姚立辉不会和你说这个。
为什么不可能?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为什么不能知道你们离婚的原因?姚屿反问。
因为他是这种人,心里觉得不耻,却总要把原因盖在别人头上,姓姚的都差不多你爷爷也是,她顿了顿,妈妈一直希望你和他们不一样。
姚屿听着她模棱两可的话又懵又急:你们真的不可能了吗?爷爷知不知道薇薇的事?要是他做了错事,爷爷会管的,爷爷一定会管的
你爷爷当然知道,楚晴说,我不是说了?姚家人都差不多,小屿,妈妈知道你很快就能接受的,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小时候忍的了,长大了还会忍不了?没有爸妈每天在你跟前打架,对你也是种解脱,你说是不是?
姚屿的肩膀塌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确实这么想过,在无数个被争吵声叫醒的早晨和味同嚼蜡的餐桌上他都想过,眼下被楚晴提出来,他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但那只是想想,他从未想过真的要让它变成现实。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楚晴一句话噎在了喉咙口:妈妈这里没准备饭菜,今天你还是回家吃饭吧。
姚屿默了会儿,站起身。
隔了一年,燕城的冬天仍是雪,每到结冰严重的路面,隔几米就有一台闪烁着的警示灯,红光晃得十分刺眼。
地铁的最后一段建在路面之上,姚屿接起电话,声音有些颤抖:喂?
小姚同学,易羿笑着说,新年快乐。
姚屿抬眼扫过飞速闪过的街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新年快乐。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嗯?你要回来过年么?姚屿问。
对,我们找了个护工帮忙照顾三天,算上路上时间,大概只能在国内住一个晚上,不过总比没有好,你在甫阳,还是燕城?
姚屿吸了口气:我在燕城,你回甫阳,告诉我日期,我过去找你。
那你留在燕城吧,陪陪家人,我可以买去燕城的票。
不用了,姚屿说,我爸妈今年不在家过年。
心事太多太重,他乱七八糟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下了车才想起没申请寒假留校,过年期间市区的酒店房间几乎都订满了,郊区又不方便来回,他只得给易羿打了个电话求收留。
方婧涵住自己家里,易羿不方便跟她一起,提前预约了离她家不远的一家酒店,房间很大很干净,唯一的缺点是只有一张床。
在前台等人办入住时,姚屿第一次见到了在他耳边出现过无数次的方婧涵本尊,他本想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她走了再找易羿,却没想易羿看见他后直接推着行李箱走了过来。
快一年没见,易羿眼里跳动着复杂的情绪,轻轻揉了揉姚屿的头发,低头快速在他嘴边一吻。
姚屿刚把他推开,就见方婧涵一脸惊奇地盯着他们俩。
我叫姚屿。饭桌上,姚屿说了四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方婧涵是过来人,不用解释就明白了他和易羿的关系,脸上挂着笑质问易羿: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易羿偏过头,指着菜单加了几个姚屿爱吃的菜,说:忘了。
方婧涵嫌弃地摇了摇头,转脸又热情地问姚屿:你叫什么?
姚屿:姚屿。
方婧涵这回听进去了,人一愣:姚屿?哪个屿?
山字边上一个与人为善的与。
方婧涵脸上表情换了几换,好半天才换回温和的笑:原来是这么写,国外住久了,差点连字都不认识了。
她饶有兴致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说来给我听听?
和方婧涵这类家长聊天丝毫没有负担,甚至不用解释两个人性别相同的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姚屿从连日绷紧的心虚里找到了一丝久违的惬意,没一会儿就被酒意熏红了脖子。
方婧涵笑眯眯地打量着他们俩,开口问:有没有一点庆幸,小羿的家长是我?
姚屿点点头。
那自然是必须的,有的时候,真的只有同类人才能理解同类人,小姚同学,方婧涵突然问,你有没有和家里说过你跟小羿的情况?
易羿拦住她伸过来的杯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然是担心你们,方婧涵说,难道我还能害你们?
易羿皱起了眉。
你别觉得不爱听,我现在的身份,就得跟你们多说点不爱听的,不然到时候你们就得落得我现在一样,小羿,你是不用担心,你想想小屿呢?
易羿默了默,松开了手。
方婧涵给他们讲了当初自己出国的事。
我跟家里坦白的早,我父母属于比较传统的那类,接受新鲜事物需要时间,所以我想与其等以后,不如早点告诉他们,多给他们一些时间想通,于是就在成年时说了自己的事,现在想想,那会儿还是有一点冲动的,其实早说晚说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有的人不能接受,就真的是一辈子不能接受,哪怕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还是会有想法,方婧涵抿了口酒,所以小屿,姐姐作为过来人,告诉你一条经验之谈。
别想着去打动谁谁谁,有时候即使他们想理解,也会不自觉受到外界的影响,你和小羿就做好自己,不用放低姿态刻意去讨好别人,不管发生什么,姐姐永远支持你们,知道吗?方婧涵的目光直直落在姚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