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忱吓了一跳,手下意识用力,拉到一半的抽屉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里面装的东西洒落一地,只是这一次,里面装的不是小雨伞们。
而是两个小红本,大剌剌正面朝上,周围散落着一些文件。
四目相对,空气骤然安静,阎忱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他颤抖着捡起那两本离婚证,喉头滚动,在要不要继续装失忆中反复横跳。
林漳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阎忱下意识张嘴:哥哥,这是假的吧?
我们的结婚证还在保险箱里呢。
林漳没有接话,从他手中抽出两本离婚证,抬头看向他,你觉得是假的?
阎忱点头如捣蒜,肯定是假的,我怎么可能和哥哥离婚呢。
有时候,人的脸皮一旦厚起来,你就会发现它还可以更厚,阎忱越说越得心应手,毕竟再傻逼也是他自己,演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漳扯了扯嘴角,笑意有点冷,可惜,是真的,那两本结婚证才是我找人办的假证。
阎忱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他万万没料到林漳会这么直白,甚至有点怀疑林漳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恢复记忆了?
那那也和我阎小忱没关系。阎忱伸手去拉林漳的手,心虚但又理直气壮。
林漳莞尔一笑,发牌似的拿出一本离婚证发到阎忱手里,他可以,你也可以。
阎忱:
两人倒了两杯水,平和地坐下,林漳表面上看着淡定,可实际上,心里跟找不到线头的乱麻似的,阎忱看到离婚证的第一反应是装作没恢复记忆,这是不是表示他后悔和自己离婚了?
林漳忍不住在心头浮起各种猜想和期盼,可下一秒他又开始自己泼自己冷水,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万事平常心对待。
在过山车似的股市面前,他可以保持平常心,在阎忱面前,他却难以做到。
你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林漳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防止自己一开口声音就劈叉。
就醒来的时候。阎忱如实交代。
难怪。林漳黑亮的眼眸望向他,你没有回吻我。
咳咳咳阎忱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不轻。
昨日良宵,席卷阎忱的大脑,明明他们俩已经是前夫和前夫的关系,却发生了关系,林漳青涩又热情,仿佛回到了他们二十出头的时候,少年心性,还没有被生活磨平棱角。
大胆的去爱,燃尽整个灵魂也无所谓。
阎忱思绪万千,他好像有点找回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他歪了歪头,安静地注视林漳,打量着林漳不再稚嫩的面庞,这个人少年时是他的知己好友,青年时是他的亲密爱人,他不想只与他走这么短短一程就散了,我不确定,你还愿意让我回吻你吗?
林漳遽然收紧手指,心如擂鼓,眼瞳中浮起一层水汽,将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我一直都愿意。
阎忱站起身走到林漳面前蹲下,他拉着林漳的手,仰头望着林漳泛红的眼眶,对不起。
话音刚落,林漳的泪水便毫无征兆地滑落,这一瞬,他一直以来无法倾诉的委屈和痛苦,愧疚和自责,全部涌上心头,岿然决堤。
阎忱抬手替他擦去眼泪,可林漳的眼泪越擦越多,阎忱坐到他身旁,将他抱住,乖乖,对不起,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却没有察觉到。
不管是公司里,还是阎家的亲戚,更或者是老太太,每一件都让阎忱愤怒又心疼。
这么多年,他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
林漳摇摇头,抓着他的衣服,像是怕他跑了,哽咽道:我才应该和你道歉,因为工作冷落你,对你使用冷暴力,言而无信,总是开空头支票,明明是你最亲近的人,却连你生病都没有发现。
他一件件数着自己的错误,越数眼泪掉得越凶,若是从前有人告诉他,他有一天会这么爱哭,林漳肯定会觉得对方脑子坏了。
阎忱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摆给林漳擦泪水,又抽出纸巾给林漳擦鼻涕,等到林漳情绪稍稍稳定,他才开口:不用数了,真要数,我应该和你一起数,我们俩半斤八两。
可是要不是我工作太忙,顾不上你,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林漳内疚地说。
真要这么算,那应该怪我,要不是我和你告白,和你在一起,你也不会觉得愧对我爸,为他卖命工作。阎忱低头吻去他眼睫上坠着的泪珠,我们要是没在一起,除了我们俩,所有人都会皆大欢喜,但是你想这样吗?你舍得吗?
林漳不断摇头,紧紧抱住阎忱,他不愿意,也舍不得。
一直以来,他都是把别人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只有阎忱是他唯一的放肆。
所以不要自责了,我们都有错,但幸好还来得及改正。阎忱揽开他额前的碎发,轻轻落下一吻,失眠的事情,是我不想你担心,故意瞒着你,你根本无从得知,肯定是于申洋告诉你的吧?别听他乱说,他自己都是单身狗,成天瞎指挥。
林漳破涕为笑,他对你挺够意思的,就别人身攻击他了。
看来你们俩在我失忆后,相处得还不错。阎忱有些意外。
没有,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是很喜欢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求同存异吧。林漳否认道。
阎忱忍俊不禁,眸光微动,握着林漳的手说:就像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刻意隐瞒我一样,我们都是在用一种错误的方式,在拼命对彼此好。
真是糟糕透了。
是的,糟糕透了。
林漳抱住阎忱,脑袋靠着他的肩膀,身子微微颤抖,对不起,我一定改。
不用着急,我们一步一步来。阎忱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嗯。林漳收紧手臂,不住点头。
两人的情绪都平复之后,林漳手机的电也充得差不多了,他开机后给阎忱的主治医生打过去电话。
去检查一下,比较放心。
阎忱自然不会反对,坐上副驾驶,他忽然有点心慌,出车祸那天的记忆向他袭来。
从民政局出来后,阎忱在车上坐了很久才将车开出去,离婚证就放在他的衣兜里。
今天的阳光为什么这么刺眼?
阎忱心烦气躁,好像没一件顺心的事。
他好似被吃掉脑髓的僵尸,行尸走肉般麻木地踩着油门,转动方向盘。
明明是他提的离婚,现在如愿以偿,心头非但没有半点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如果以前只是压了一块石头,那么现在就是压了一座大山。
他忽然明白过来,比起提心吊胆,焦虑他和林漳的婚姻会变得难堪,失去林漳更让他难以接受。
如果他和林漳能停留在热恋时该多好,什么都不用忧愁,只用烦恼明天早晨给林漳买什么口味的牛奶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