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把手上的道袍布片一圈圈拆掉,并用它轻轻拭去了掌心中的血迹。又将体内仅存的真气汇聚在掌心之中,在脑海里反复的,深切的想着一个人的样子,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片刻后,掌心中的安静让初一有些灰心,但她没有放弃,只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将有关那人的一切慢慢回味,她漆黑的发丝,她深静的瞳眸,她不苟言笑的唇角,她清瘦的身体和她轻暖的体温
终于,掌心中泛起了微微的蓝光,先浮现出了两个小巧的同心圆法阵。随后又从内圆的圆心向着右手边方向延伸出一道符文。初一睁开眼,轻微的转了转身体,那道符文也随着她的转动改变方向,但始终都是指向同一个方向。
初一向着符文所指的方向仔细观察,在纵横交错的黯淡法门之间,似有一个细微的空隙。那空隙虽不是法门,倒也恰好是个倒三角形。一时间,答案仿佛就在眼前,初一忍不住要嫌弃自己领悟得真是太晚了。
什么机缘,什么八门二十四阵,什么无限循环!虚境二字才是这场考试的关键。自从走进八门二十四阵,所有见到的一切人事都是虚妄,都是幻觉!难怪进门前凌非川就说得清楚,魂灯不灭走出虚境就算通过,就是暗示我们不要执迷眼前的幻象,要早些回到现实。我可倒好,不但没领悟虚境之虚,还执迷其中,越陷越深,活该在这死门里受罪!
初一站起身,用右手把左肩上即将覆灭的魂灯握在掌心,下定决心后,眉头一扬,呢喃道:凌非焉。然后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向那倒三角形的法门空隙中走去。
炫目的光,轻柔的将那饱受曲折却执着如斯的身影无声吞没。
第47章【紫麓仙缘】47
从昨天上午就开始守在景门,过了一夜,又到下午,凌非焉难免有些疲累。见她面露倦色,刚换班来陪同的天御宗弟子上前劝道:非焉凌尊,您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了,不如先休息一下,这里我们看着。
凌非焉转身微微点头,走到旁边竹桌竹椅处坐下。心想:景门平平,十八个时辰所剩无多,却没半个人从此走出。难道真应了非茗师姐说的,天枢宫注定人丁稀少,冷冷清清。
有弟子给她倒了杯清茶,凌非焉谢过,将香茗凑到嘴边,正待喝下,突然背后似有光影闪现。凌非焉忙将茶盏放在桌上,拿起炎月剑起身查看。但见一道白光之中走出个女子,摇摇晃晃的还没看清长相便扑倒在地。
凌非焉见那人身着本宗弟子的海青袍,眉头一皱,近前查看。她蹲下身将那人翻转扶在怀中,照面一看,这女子不是别个,正是那时时惹她麻烦的小道师初一。
凌非焉看看景门方向,又看看初一出现的地方,心生疑窦:她并非从景门而出,怎么突然在这儿冒出来了。再细看去,只见初一衣着破烂,发丝凌乱,面容憔悴,左肩上并无魂灯之火。凌非焉不免有几分失望,本以为初一资质尚佳,有望同门,想不到她到底还是没能通过考试。
失望之余,凌非焉又觉得甚是怪异。魂灯熄灭是无法走出八门二十四阵的,眼下考试还没结束,她又是怎么走出虚境的呢?于是凌非焉便轻拍初一肩膀,唤道:醒醒,喂能听见吗?醒醒。
初一仰在凌非焉怀中,毫无意识。
茶。凌非焉无奈,见怀中昏迷之人嘴唇干涩,恐是在虚境之中并未喝水,便抬手示意天御宗弟子将那盏还没来得及喝下的香茗拿来。弟子把茶盏交到凌非焉手中,凌非焉又将初一的身子扶起些,将茶盏置在初一嘴边,微微倾斜,让香茗缓缓流到初一唇边。
没想到,初一却是自己张开嘴巴,咕嘟嘟喝了几口。凌非焉先是惊得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这家伙原来并未失去意识,只是故意装晕不理她。于是手一松,将初一重新摔回地上。
初一龇牙咧嘴的喊痛,笑着坐起身道:这么绝情,没错了,定是真的凌非焉上仙。
凌非焉冷冷站起身,也不看她,只道:又在胡说什么!
初一勉强站起来,将双手撑在膝盖上歇息片刻才道:我刚从虚境出来就看见上仙身影,只是脚下绊到杂草不小心跌了一跤。没想到平时才不管我死活的凌非焉上仙竟会上前扶我,我怕又是幻境,因此打算静观其变一下。
凌非焉觉得初一这理由又好气又可笑,回过身来,冷眼道:还不确定是不是我,就敢喝我给的茶。你如此鲁莽,想必在虚境中吃了不少苦头吧,难怪落得这般狼狈。
初一用左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真的是太渴了嘛,况且你端来的茶又清香,又暖和
不待初一讲完,凌非焉见初一抬起左手,摇了摇头,严肃问道:你的魂灯呢?考试开始之前师兄说得清楚,魂灯一旦熄灭,就不能入我天御宗。既然现在你魂灯已灭,你我之间的约定便要兑现。你暂且在这休息片刻,等考试结束,随我一起去见明崖道尊,废去道法后,你便下山去吧。
凌非焉语毕转过身去,向着景门的方向,不再看初一。毕竟她也觉得,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就相当于下了逐客令,对于面前这个似乎在虚境中经历了很多挫折与痛苦的年轻道师来说,不免有些残忍。但是她能怎么办呢,门规森严,初一的魂灯灭了就是灭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恰好此时最符合凌非焉的心境。
初一听了凌非焉的话,也不争辩,只慢慢坐到小桌边,低头整理思绪。她发现当凌非焉说出让她下山去的时候,竟比听到要废除道法还难过几分。她不知凌非焉说话时最后的停顿,是不是也对她有所不舍,又或者,只是她作为高高在上的天御宗凌尊首徒,对一个即将被放逐江湖的人,微不足道的怜悯。
轻叹口气,初一将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抬起,向那清冷身影叫到:凌非焉上仙。
怎么?凌非焉略偏了偏头,却没转过身。
初一轻声道:我的魂灯尚未熄灭。
嗯?看得出凌非焉顿了一下,却立刻转过身,向竹桌边走来。
初一向凌非焉缓缓摊开右手,一颗几无光华的魂石就静静躺在掌心之中。凌非焉近前查看,却见初一手中那颗魂石已露出了原本的形状,不但没有莹莹之光,还染着斑斑血迹。而且她注意到,初一的掌心中有道整齐的伤痕,可能是她摊开手掌的时候又牵动了伤口,魂石上的血迹便是由那伤口渗出的鲜血沾染而来。
你的手怎么了?凌非焉皱着眉,示意弟子去拿些金疮药来。初一见凌非焉第一时间关注的不是魂石却是她的伤势,不免心生欢喜,疼也不嫌疼了,美滋滋的回应道:没什么,我在虚境中遇到了八兽血魂阵,为了祭血自己划破的。
凌非焉闻言一怔:你是说,八兽血魂阵?
初一点头。
凌非焉注视着初一手中染血的魂石,神色愈加严峻:看来你是由八兽血魂阵进了阴阳交界之处,三魂尽散,魂灯与你的元魂断了联系,故此变回魂石,没有半点光华。你说它未曾熄灭,只怕无人相信。
初一闻言,面露难色,解释道:真的没有熄灭,我现在依然能感觉到元魂与魂灯之间的联系。只是我为了启动八兽血魂阵,几乎耗尽了所有真气,又用了很多血,弄得身体虚弱,生机也差点被那些假的法门吸走了,所以才不能维持魂灯发出原本的光华。不如你稍等下,让我闭目休养片刻,我再将它弄亮些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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