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向舱板处定睛一看,松了口气,对着一脸铁青的凌非焉嘀咕:非焉凌尊你吓死我了,那姑娘不是还好好的死在那里嘛。
凌非焉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暗。
哎呀好啦,我开玩笑的。一定是赶路走得太累,刚才我竟然小睡过去了!还好有非焉凌尊一直盯着,不然万一花妖傀儡突然复醒,正赶上我睡得香初一不好意思的笑笑,踢开脚边蒲团走到陆念薇尸身边缓解尴尬道:唉,怎么说给她下了种子的花妖也是上古大妖,道行应该不低呀,怎么一夜都过去了,还没有复醒的迹象。难道说是这姑娘生前的体质实在太好了?
别出声。凌非焉打断初一,用眼神示意她向岸边看。
岸边,一艘小舟已入水中,解开缆绳,有人正欲划动。
来人了啊!!!初一不太愉快了,那小舟虽然划的缓慢,但明显是直奔湖心而来。此情此景,即便陆念薇的尸身迟迟没有复醒,初一也知道她和凌非焉不能在这画肪上久留了,于是向凌非焉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处回避一下,免得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凌非焉点头,两人从画舫背向小舟一侧同以轻功出船,在湖面晨雾的掩饰下,悄无痕迹的回到了妙莲湖岸,转身静静观察。待小舟靠近画舫后,湖心果然传来了大惊失色的呼叫声。
妙莲湖的安静就这样被打破,很快,衙役来了,捕快来了,半百老人来了,年轻的男子来了。
陆家三小姐死了。
死在船上,妙莲湖心,画舫。
两个丫鬟按小姐的意思,南卿姑娘到了就不要再来打扰,待天明,接她回府。天明,丫头们远远在岸边便看见画舫静静稳稳的停在湖中。
安静,湖上没有风。
陆念薇原本是个有分寸的人,只要不跟南卿有关。可一旦事关南卿,她就必会乱了分寸。于是昨夜,陆念薇第一次因南卿彻夜未归,便出了事儿,大事儿。大到两个丫头摇着小舟踏上画舫,看见辞别时还笑着赠与她们银两,此刻却香消玉殒的陆念薇时,先是大惊尖叫,随后大脑空白,双眼发黑,险些一头栽进湖里。
如何摇晃,怎么呼唤,陆念薇也不再应答。她涣散的双眸空洞的睁着,眼角似有泪痕。不见血,不见伤,身体也不僵硬,唯有右手是紧紧握着。
丫鬟不敢,也不必摊开她的手掌,便可嗅到弥漫在死亡气息里的淡雅桂花香。
壮起胆子向舱廊里探头察看,杯盏桌椅皆是如故,没有丝毫凌乱,也不见南卿,除了小姐魂断月夜,画舫平常得就像友人把酒言欢离去后的寂静。
华美依旧,却静得怕人。
第67章【妙莲花殒】67
两个丫鬟不敢久留,两人慌忙转头驾舟回岸。
很快,苏南府衙的官船停在了画舫边,和捕快、衙役、仵作一齐登上画舫的还有陆念薇的父亲陆起元。
最是难承生死别,最是萧瑟长送幼。
听丫鬟来报女儿出了事儿,陆起元起初无论如何都不信的。看到画舫就在湖心,陆起元不信;看见衙门里捕快、衙役、仵作都来了,陆起元还不信。只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薇儿不会有事,一定是弄错了,薇儿好好的,下月十五便要和李家公子成亲呢。
陆念薇的身体很冷。
陆起元抱着,轻轻的,紧紧的。从小,他没哄过女儿睡觉,那是奶妈下人做的事儿。此刻,女儿看着他,大概是看着吧。他觉得自己该哄她入眠。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不知女儿受了什么委屈,悲悯和错愕凝固在失了神色的眼睛里,睡前好像伤心的哭过一场。陆起元缓缓轻抚陆念薇双眼,让她沉睡在自己不住颤抖的臂弯。至此,陆念薇双眼闭合的瞬间,天人永隔的刺痛感才如此真实,如此深刻。陆起元老泪众横、泣不成声。
悔不该应允陆念薇昨夜出来赏月。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衙役们皱着眉,于见惯奸杀盗掠的他们来说,死掉个富家小姐真的没甚所谓。但既出人命,便有凶徒手上染了血。自古杀人偿命,这缉凶拿人之事落在身上,衙役们烦的是又要费番功夫了。
而邓仵作喜静,最讨厌验尸的时候有人在旁聒噪哭泣。这行当他已干了三十年,每每天明未起,入夜欲睡,饭好端碗,如厕解带时,总会有衙役擂鼓般敲他的门板,请他去看死人,令他不悦。
今天亦是如此。
好在尸体不会讲话,不会吵他,不会因为自己横死断命哭哭啼啼,发疯发癫。至于还活着的,就未必了。他瞥了眼哭天抢地的陆起潭和两个丫鬟,脸色阴沉,开始验尸。
陆念薇衣衫清整,并无被人轻薄迹象。这是陆起元在这次大不幸中唯一能感欣慰的。仵作既小心又用力摊开陆念薇紧握的手,散发着桂花香的香囊便无力滚落在船板上。仵作拿起,念到:卿?
这是小姐给丫鬟们抽泣,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说出南卿两个字。
莫非是梧桐楼上的那个南卿?赵捕头急忙接过仵作手中香囊,一看究竟。
早就说南卿在苏南府妇孺皆知,连这样的麻烦事儿赵捕头也会瞬间想到她。丫鬟们见隐瞒不住只能点头认可。赵捕头见了香囊,脸上漾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喜,将香囊收在怀中。
陆起元听到南卿名字,没想到女儿说去赏月是竟与她一起,颤巍巍呢喃道:老夫早就说那南卿不是什么好东西,认识她之前,薇儿多么天真!就是那个妖女!成天勾着薇儿修道成仙!如今却害了我家薇儿性命!
话到伤心处,又是一阵呜咽。
仵作见陆念薇尸身无恙,不由生疑,人人都说陆家小姐昨夜与南卿一起,如今她丢了性命,又毫无外伤,难道是南卿毒了陆念薇?
于是他拿出银针,细长的银针,刺进尸喉,取出,却无变色。仵作不甘,换针再刺胃部,结果依然。仵作无奈,不是毒死,却是如何?
细细的翻触尸身,仵作别无他想,断案而已。陆起元却是身为人父,见女儿死后亦被如此亵渎,难忍悲恸。
赵捕头见此情此景,即刻下令道:去梧桐楼,带南卿回府衙,上堂问话!
经过半夜笙歌,清晨的梧桐楼朱漆店门紧紧闭锁,两盏六方宫灯红烛已熄。凌非茗昨夜与南卿品茶听琴及至天色将明,两人非但相安无事,反而生出些惺惺相惜来。
只是天色愈渐明朗,南卿便是愈加困倦。凌非茗便想借此机会将南卿支开,自己也好在这梧桐楼中探查一番。熟料那南卿却像是识破了她的意图一般,怎样也不肯离开房间,定要天明后亲自将她送出楼去才肯罢休。凌非茗拗不过她,又觉南卿神情中似有担忧之色,便就随了她意。
于是卯时,当天色已经亮到清晰可见人影,南卿推窗向外看看梧桐楼的庭院,只见萦朱如往常般带着霓儿羽儿在花园中采露,这才轻声言道:田姑娘
她转过身,想与凌非茗说:你该走了。可凌非茗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她的身后,这一转身,南卿竟不小心撞在凌非茗怀上。
凌非茗微笑着把南卿扶住,也向外张望,若无其事道:这夜与南卿姑娘相谈甚欢,我尚意犹未尽。没想到南卿姑娘却这么着急的要赶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