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焉跳下马车,但见云城城门两侧各耸着一排丈把高碗口粗的木桩,由近及远少说二十多根。每一根木桩上都吊着具早没了人形的身体。这些人男女都有,一看便是受过极刑,全部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看不出死活来。
凌非焉又看了看四周,往来民众亦是目光谨慎,根本不敢往木桩上看。偶有些与她们一样为之惊叹的人,无不是衣着与南疆百姓大为不同的外乡人。显然,云城的百姓都知道木桩上吊着的是谁,而且绝不想因为视线落在那些人身上而引来官军的注意。
师姐,这不会就是你说的礼南郡王教化百姓的手段吧?出于对生命的尊重,凌非焉皱起眉头,单纯猜测这些囚徒到底是做了怎样穷凶恶极的事,才会被残忍的挂在此处示众。
凌非茗也没想到非云口中云如游龙、景珍异秀的故乡云城竟是以这样的血腥场面迎接她们的到来,只能板着脸愤懑道:这哪是教化,这分明是警慑。而且完全不像大炎官军的行事作风,可真是邪门。
南卿望着柱子,小声道:非茗你看,木桩上有字。
凌非茗顾看左右没有兵士注意她,便定睛向木桩上细细看去。原来那柱上不知是用朱砂还是血迹所写的却是仙火邪教、以儆效尤八个字,错愕叹气道:这下完了,怕是不想惹是非也难了。
正此间,凌非焉忽然扯了扯凌非茗的衣袖,低声催促道:快走,城门守军望着我们呢。
几人急急驱车向城中奔去,恰有个年轻小童从马车边经过。小童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又好似猛然想起什么,即刻转身紧随马车之后,一路跟到了她们下榻的彩云客栈。
林非茗让小二帮忙把马车赶去马厩停靠,在彩云客栈要了两间客房落脚。南卿与凌非焉将初一扶近一间屋子,留下凌非茗与客栈掌柜攀谈。
凌非茗装作对仙火教不甚了解的语气,询问道:掌柜的,我们是外乡人。进城时看见城门两侧吊着许多囚犯,好怕人的。他们可是犯了什么重罪么?
掌柜见个笑意温婉的女子主动与自己说话,自是很愿意的放下手上账务,详尽回应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些都是仙火教的教众。年前京里传来消息说咱们礼南王的世子暴病而亡,皇帝怕老郡王伤心,专程派了一位王爷护送灵柩归来云城,算是对老郡王的尊重和抚恤。怎知那位王爷到了云城也忽然暴毙身亡。皇帝得知消息后十分震怒,只道是郡王爷对世子之死心怀不满,故意挑衅圣威。一怒之下便派了不少官军来云城,明面上说是调查王爷死因,暗中却是想探老郡王的底呢。
凌非茗听了点点头,又问道:这不是官家与礼南郡王府间的纠葛么,与仙火教又有何干?掌柜可知薨在云城的是哪位王爷?
掌柜眯起眼睛,神秘道:死的好像是靖阳王,对,叫景匡恒。谁说不是官家和郡王府的事儿呢。可是那靖阳王死得蹊跷,死因难辨。官家不知从哪请来个道师,硬说靖阳王死于仙火教的巫蛊之术,仙火教因此受了牵连。
凌非茗面露惋惜,叹气道:一人之死,便要屠戮许多人,实在残忍。礼南郡王就这样任由官军残害人命而坐视不理么?
掌柜也跟着叹气道:姑娘可小声些,坊间都传皇帝早就怀疑老郡王心有异志,如今世子身亡,郡王爷更是无所顾忌。那死在云城的靖阳王在皇帝来看就是个信号,他把仙火教判为邪教,根本就是借着剿灭邪教的借口先遣军士进云城试探老郡王。郡王爷莫说插手去管,就是他稍有微词,马上就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到时,哼
哎呀,那可就不得了了。凌非茗故作惊讶。
掌柜亦道:都说老郡王是为了云城百姓安危才忍气吞声的。谁让云城百姓都安逸惯了,生怕横遭战火毁了家园。别的不说,就是我这家小客栈也是几代人的心血,真要打起仗来我也舍不得啊。所以云城从官到民再有不满不甘,也只能盼着明日官军将仙火教长老和圣火使枭首示众后,速速离开云城吧。
凌非茗闻言一惊道:什么?官军把仙火教的长老抓住了?
掌柜轻蔑道:那就不知道了。大家都觉得仙火教一向神秘莫测,怎能轻易就让官军抓了长老和圣火使。可能只是找些无辜的替死鬼杀给老郡王看的吧。
竟是这样。凌非茗大概明白为何官军要把仙火教众挂在城门边了。她向掌柜道了谢,顺便多与掌柜些铜钱,只说小妹病得严重还请掌柜多多照应。
掌柜见此女子不仅貌美还很大方,自是乐呵呵的应下。
来到初一所在房中,凌非茗将方才所闻与几人分享。头头是道的分析道:官军在云城境内这般横行,无非就是想激怒礼南郡王彭让。看来开京那位圣上也不是吃素的主,当年初登大宝人弱势微时便架走彭新在京作质子,如今羽翼丰满大权在握立刻就找借口除掉隐患。难怪你们救安王妃要动彭新性命,皇上明知他是礼南郡王世子还能应允。
南卿叹道:我还以为是皇上与安王爷手足情深,不惜冒犯礼南郡王呢。
凌非茗道:尤其还派了一位王爷亲自护送灵柩到云城,旁人看来可谓是圣恩极隆了。
初一倚着木床边,轻接道:可惜派来的不过是个双字王,名号好听人人尊一声王爷,在皇族中的地位却远不及单字王显赫。
凌非焉环着手,显然有点介意自己和初一无意中成了皇帝铲除礼南郡王的棋子,不快却冷静道:自古权力之争残酷堪比妖鬼邪魔,道听途说更要且信且疑。眼下云城形势虽比预期复杂许多,我们更该尽快去仙火教设在云城的秘堂亲探实情,再做定夺。
凌非茗应道:师妹说的是。那咱们就趁着非一魔焰尚还稳定,同去仙火教拜访。非一行动不便,就让卿儿留下照看吧。
哎!南卿又听凌非茗叫她卿儿,这才想起城门口猝不及防就被降级成了小奴,向凌非茗抗议。
同去?凌非焉一愣,似乎有些不放心。
凌非茗无奈笑道:仙火教正在遭劫,我怕我一个人去,万一横生什么枝节应付不来啊。这客栈还算安全,掌柜那边我也打点好了,咱们速去速回就是。
凌非焉点点头,但忧虑神色始终泛在眼里。
卿儿,可要尽心照看好依依小妹。不然回来罚你不许吃饭。凌非茗丢给南卿一个斜斜的笑意,便出了门去。
凌非焉亦转身欲走,但却向初一投去目光,好像要说些什么终是沉默须臾没有说出口。
初一见了,会心弯起嘴角,向凌非焉轻声道:我会照看好自己的。
南卿亦道:非焉凌尊放心,有我呢。
这次凌非焉依然没有言语,却好像尴尬被人看穿了心思,即刻转身避出了房门。结果刚一出门就见凌非茗靠在门边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干嘛?凌非焉瞥回凌非茗。
凌非茗将手搭在凌非焉的肩上,坏笑道:什么时候咱们雷厉风行的非焉凌尊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凌非焉听了,眼眸轻颤,随即用伪装成画卷的炎月剑一推,将凌非茗丢在身后,径直出了客栈大门。凌非茗也笑眯眯的追了上去。
这时,尾随他们到彩云客栈厅堂中的小童已十分确定,刚才出门去的两人中正有一个是他怀疑的人,也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开了客栈。
片刻,小童来到礼南郡王府,匆匆直奔彭让所在的府中正厅。管家彭展拦住小童,轻呵道:侍月你干什么去?王爷正与钦差大人在厅中叙话,不得叨扰。
小童侍月听了忙缩回手来,脸上焦急的顾看左右后,上前一步在彭展耳边低言道:大管家,烦劳你前去禀报郡王爷,就说害死世子和弄星的仇人来云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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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
本文实在缺乏积分,听说回复可以加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