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乞巧节偏偏不巧。
黄芪拉开大门,随口打发道:今天不看病,我们公子不在,七夕约了姑娘们出去吃酒了。
叨扰了。常春上前拱手招呼。
妈呀,道师!黄芪举起灯笼一照,吓得差点把灯笼掉到地上,反手就要关门。
别怕么。常悠早就料到,把打马的鞭绳往门中一卡,缓缓言道:我们知道你的身份,不是来为难你的。
这黄芪小心翼翼又拉开大门,提灯去照。
但见眼前这三位可能还真是来看病的。
两个小徒各个神清气爽,自是无碍。
中间那位嘛,衣着虽是气势凌云,人却脸色苍白、血息微弱。
一看就是陈年旧疾,已将身子都伤得透了。
几位是但那三人一身道师装扮,黄芪依然不敢贸然接纳,还是要探探山门来路。
常春客气道:我等乃是天御宗青遥宫
你们是天御宗的上仙?失敬失敬。黄芪哪敢怠慢天御宗的人,即刻回礼。
本来他一打眼看见那两个小弟子的海青袍,就觉得眼熟。
可中间那位紫衣仙子的架势,又让他着实不敢肯定。
毕竟这不林山玉草园里可从没驾临过这么年轻就如此高位还好像病得不轻的人物。
再说,天御宗青遥宫医术出神入化,天下皆知。
大云峰下百芳海,植满神药仙草,无人不晓。
青遥宫的人,哪有千里迢迢到他这小药园来求医问药的道理。
于是,黄芪小心翼翼询道:不知三位上仙,此来为何?
这一问常悠和常春便都答不上来了,只能眼巴巴转过头,盯着她们的师父。
咳咳我找人。非云淡淡一言。
黄芪闻言心中有数,仍确认道:不知上仙欲见何人?
凌非茗。
三年没有言此名字,口齿间竟有了陌生的感觉。
那人早已退去首徒位置,非云却仍然叫着她凌字的尊号。
仿佛这称呼早已成了习惯,从那年她看着那人做了青遥宫的首徒开始。
常春与常悠听了这名字,不由相视一望,吐舌惊讶。
两年前天御宗广招门徒。
她们过了入宗试典拜入青遥门下,就只见过非云道尊和一众师叔。
虽然也曾从师叔们口中听说,青遥宫原还有个极厉害的师伯。
那师伯曾是明心太师尊座下首徒,便是道号非茗。
可惜她们来时非茗师伯已经离山而去,无缘得见。
不过非茗师伯人虽不在,传言却不曾消止。
尤其那些与非茗师伯同辈的师叔,一提起非茗师伯的往事,无不面露倾慕之色。
但不知为何,唯独她们的师尊非云,两年来从未提起过非茗师伯一嘴。
就算偶然听到别人谈论,她那本就严肃万分的神情也会立刻阴了颜色。
弟子们甚至猜测非茗师伯会不会是非云道尊的冤家宿敌、心头大忌。
但是她们入门短辈分低,师尊和师伯的秘事她们当然是也不知道,也不敢问。
今日可是万万没想到,平日连青遥台都不下半步的师尊,竟然连日策马扬鞭,专程赶到苏南府来见非茗师伯。
两个小丫头互相使起眼色,激烈的交流着。
这恐怕是所有一同吃睡一同练功一同悲喜一同成长的孩子之间,最莫名其妙的默契吧。
常春瞪瞪眼睛:师尊不会是来找师伯寻仇的吧?
常悠闭闭眼睛:拜托,她们是同门姐妹,哪来的仇怨。
常春努努嘴:怎么不会有?你仔细看师尊的手,都气得发抖了。
常悠撇撇嘴:得了吧,夜里风凉,师尊体弱,那是冻的。
常春树起眉毛:屁个冻得咧。七月初七的好天气,你倒冻到发抖给我看看。
常悠咧咧嘴:也可能是太久没见师伯,师尊心里紧张。
常悠这次倒是猜中了,可惜常春不能理解。
非茗师伯到底是个怎样的神人,竟能让不苟言笑的师尊如此紧张。
常春皱眉:非茗师伯会不会比师尊还凶还冷还吓人?
常悠噗嗤一笑,又摇头又点头,表达了一串极其复杂的内涵:师姐你记错了。天御宗以前的确有个师伯比咱们师尊还凶还冷还吓人。听说是天枢宫明陆太师尊的座下首徒。但是她也离山许久了,搁那之后,我们师尊她老人家就是当之无愧的天,御,宗,第,一,凶。
你是黄芪?咳咳天御宗第一凶难得主动与人招呼。
上仙可是非云道尊?黄芪眼中一亮。
不知自己上辈子入药救过多少条性命,竟修来这辈子青遥宫医医仙药仙双双驾临玉草园。
小药灵不错嘛,还认得我家师尊。常春得意洋洋,对黄芪的表现十分满意。
黄芪急忙拉开大门把三人请进玉草园,一边引路,一边讨好道:哎呀,小灵有福。承蒙非茗上仙不弃栖居在此。平日里常指点小灵药经医术,使小灵受益匪浅。可惜上仙手臂有伤不好行针,便常在嘴边慨叹夸赞,说要是非云师妹在的话
黄芪说着忽觉脊背一冷。
玉草园的光线黑暗,但他还是察觉到了非云的凌厉视线,瞬间激活了求生欲。
唉呀哈哈,道尊勿怪,是小灵效仿非茗上仙太入戏啦。黄芪含糊笑着,企图快速蒙混过关,继续道:非茗上仙说,要是非云道尊在的话,就让小灵见识见识什么叫大巧如云,小巧涤尘,织如彩炼,点如繁星的盖世针法。所以小灵也算是久闻非云道尊的威名了。
常春听罢,大声惊叹道:哇,非茗师伯都是这么直白夸赞我家师尊的吗?
一字不差。黄芪认真道:小灵自是不敢欺骗列位上仙的。而且非茗上仙还说
师伯还说什么?常悠也耐不住骄傲,想多听听那个神秘师伯大夸特夸自家师父。
她能说什么。咳咳非云却是冷冷打断了黄芪,板着脸道:她嘴里可吐不出什么象牙。无非是些浮夸之言,不听也罢。咳咳
非云这样嫌弃着,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往昔。
那时青遥台边,总有一个瘦弱的身影怯怯等着另个人的归来。
因为那人归来时,许是摊开手掌,为她带来几颗糖果。
许是眉飞色舞加油添醋为她讲上一段山下见闻。
更重要的,那人带回了她悬着的一颗心。
后来,她羞于殷切等待,便开始假装路过,恰巧遇见那人归来。
再后来就更不知为何,她宁要故意熬过几个时辰再去相见,也不肯专程去见了。
但那人一见她时,笑意向来依旧。
每次归来,糖果从没少过,故事也从没断过。
直到三年前那一别,她盼了数月时间,却只等来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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