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次就是迫降,在降落前写了遗言,相同的事情,她真不想再来一次,可现实不是想象,没那么美好,乘务员在不停说迫降的注意事项,何辞先一步从座椅下方掏出一个金属盒子,这是防止突发情况给准备的,一般用不上,何辞知道怎么使用还是因为她以前遇到过,祁蔓看到她输入密码后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她递给祁蔓,抬头看黎蕴:你要吗?
惊吓过后,她连尊称都忘了。
黎蕴想几秒点头,接过一张,到唐韵时她摇摇头,不要。
还没开始迫降,正在做准备,乘务员给她们做心理辅导和说注意事项,气流颠簸,别说写字,就是坐正身体都很难,祁蔓接过后看到何辞用笔写下44798497597274,是一长串数字,她不懂,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代码。何辞一边哭一边回她,她不可能写那么多内容,只能这样快速方便的代替,反正她爸看得懂,一想到她爸,何辞抽噎的更凶。
祁蔓盯着那些数字看,代码?代码?数字代替文字,事物代替数字。
她倏而想到黎言之送给她的五包湿巾两瓶矿泉水和消失的模型。
原来是这样意思。
她误会黎言之了。
祁蔓握笔的手一抖,何辞写完后用红肿的眼睛看祁蔓,问道:姐姐你不写吗?
写。
写什么呢。
祁蔓捏着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她的世界很贫瘠,没有人来人往,没有过多牵挂,当她的世界不能再写下黎言之后,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写什么。
黎蕴匆匆写一句话后把纸笔交给何辞,瞄到祁蔓茫然神色,她头回在祁蔓脸上看到这种神色。
怪不习惯的。
还是那张牙舞爪的祁蔓更让人舒服。
黎蕴别开视线,祁蔓歪歪扭扭写了一句话,何辞将写好都放盒子里,飞机一个颠簸,盒子差点没飞出去!何辞放好位置后重新坐正身体,抬头看天,一直在做深呼吸,祁蔓转头看她,声音出奇的温和:别害怕。
何辞点头:上次也是这样。
她郑重道:肯定没事的。
祁蔓冲她笑,目光柔软,何辞对上那双眼道:姐姐你知道我刚刚写什么吗?
什么?
何辞声音沙哑又颤抖,声音拔高:我写如果我们能安全回去,我让我爸收你做干女儿!
祁蔓没说话,何辞追着道:我做你爸干女儿也行!
似是被雷劈中,祁蔓呆愣住,这是遗言,如果迫降不成功,这将是她们留下的最后内容,何辞却把她名字添在里面,祁蔓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受波动,遇到强气流她没哭,迫降没哭,让她写遗言她没哭,但在这一刻,她有点想哭。
何辞这个妹妹,过分好了点。
祁蔓反抓住何辞,紧紧攥住,飞机又是一阵持续性颠簸,乘务员的声音透过广播清晰传来,降落迫在眉睫,祁蔓低头看自己和何辞紧握住的手,她抬眼看向黎蕴,很大方的伸出手。
黎蕴一愣,面前的手纤细修长,却又蕴藏韧性和力量,她看眼这只手,又抬头看祁蔓,目光深深,似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这个别人。
是黎言之。
黎言之在遇气流时就想出舱,和唐韵换位置,但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没遇气流前还有可能,现在遇到气流换舱这种事情想都别想,黎言之被安顿重新坐下,飞机一阵阵颠簸,她身形左右摇晃,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她姑姑怎么样了?
祁蔓怎么样了?
这两个她最重要的人明明和她在一个飞机上,却没办法坐一起,她不能安抚她们,不能看到她们,甚至不能触碰,就因为这人人都艳羡都争破头的财富和地位。
黎言之头次觉得很讽刺。
她拥有的越多,能亲近她们的机会就越少。
甚至,不能亲近。
她手担在额头上,飞机颠簸,她身形也左右摇晃,但她位置很宽,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偶尔撞到头时还是会有撕心裂肺的疼。
不是从头传到心脏,而是从心底传到脑神经上。
剧烈拉扯,似是野兽正在拼命撕咬,拖拽,她意识恍惚几秒,脸惨白,冷汗簌簌,眼前开始出现一幅幅她压根没有记忆的画面,如翻看旧电影,很快闪过。
靠近她的乘务员正在解释要迫降的事情,她耳边轰鸣,什么都听不清,只能看到唇在动。
黎总?乘务员小声道:黎总,您还好吗?
黎言之没回她的话,只是定定看着,耳边声音瞬间褪去,如潮水一般,呼啦一下,全部散开,乘务员看向她担忧道:你还好吗?
还好。黎言之脸发白语气却平稳,乘务员放下心。
黎言之缓和呼吸,听到准备迫降时她配合做好一切工作,在最后时刻她眼前又闪过零碎画面,她忙从包里拿出纸笔,在飞机快速往下冲的时候她画了一个星星。
很丑,歪歪扭扭,勉强辨认出来,星星的中间还画了一株蔓草。
第72章蔓蔓
各位坐在位置上不要走动,系好安全带,双手抱头广播里传来乘务员撕心裂肺的吼叫,飞机往下俯冲,带来的惯性让每个人全身都紧绷,气流一冲,飞机倾斜,祁蔓头往旁边撞过去,磕在窗边,她眼前晕片刻,手被人用力攥住。
她抬眼,看到黎蕴正抓住她手,两人目光碰上,飞机又一颠簸,祁蔓更用力的反握住,像是命运连接体,这一刻她们摒弃杂念,只有一个想法。
坚持,活下去!
身边何辞在强烈惯性下还是忍不住喊出声,她死死拉祁蔓,紧闭双眼,飞机的冲劲让她东倒西歪,身边祁蔓也差不多,她比何辞更惨,靠窗位置,头再次撞击,直接晕了过去!
姐姐?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喊她,是何辞的声音,也只有她会喊自己姐姐,祁蔓想回应,却什么都做不了,她似是被卷进一个巨大的黑洞,四周暗沉,没有一丝亮光。
姐姐?声音飘忽又模糊,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祁蔓努力睁大眼,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个背对她的人。
何辞?她小跑过去,何辞转头,脸上带甜甜的笑,她穿一件小礼服,白色的,胸前别了一朵红花,整个人喜气洋洋,她冲自己喊道:姐姐,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换衣服?祁蔓低头,场景顷刻有变化,四周的黑暗淡去,随之而来的是一束亮光,很刺眼,她用手遮住眼睛。
何辞一把拽她手:姐姐快去换衣服,要来不及了。
祁蔓茫然被塞进一个更衣室里,墙上挂一件婚纱,祁蔓犹豫走过去,拿下婚纱后穿上,余光瞄到梳妆台前的镜子,镜子旁放了一个首饰盒,里面都是她爱的首饰,何辞在外面敲门:姐姐,好了吗?
好了吗?祁蔓低头看,有两分恍惚,她走到门口,打开门,何辞笑的明媚:哇,真好看!姐姐好美!等会黎姐姐看到保证眼都要直了。
黎姐姐。
黎言之吗?
祁蔓心尖一跳,鼻尖发酸,她眨眼,还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就被何辞推坐在梳妆台前,门后陆乔笑着走进来:新娘在这呢。
她转头,看到陆乔捧一束鲜花站在身后,阳光打在她脸上,陆乔笑的比鲜花还要灿烂:终于嫁了,你不知道我等你结婚等几年了,这黎言之也真能拖。
还真是,黎言之吗?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