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爱上慕远这样的人,其实一点儿也不难。也许早在白玉楼那一局由生而死,由死向生的棋后,自己便动了些心思,所以才会有了之后以学棋为名强求的相处。又于那一日一日的相处中,在对方的温柔尊重里,愈来愈沉溺。
绿漪从未觉得,自己这样身份的人,就不配得到爱。她虽然身处下贱,她的心却从未低贱过。她一直希望能够热烈地活着,也曾想过,若有朝一日爱上某个人,便要热烈地去爱,哪怕飞蛾扑火。她不管彼此的身份,地位,一切的一切,她只要那个人,她敢!
然而,真的动了心,她才知道,过往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爱之,使人怯!
先生的眼里,心里,似乎只有围棋。他待所有人都一样的坦诚、宽厚,并不因为对方的性别、身世、身份,而有所区别。在起初,这是让绿漪敬服、安心的地方。然而在心思渐渐明朗之后,这又成了让她辗转、徘徊、忐忑的源头。她无从判断先生是否也能对一个人有意,他是否会待一个人特别。
大概只是因为,绿漪从未有过机会,看到慕远与纪谨的相处。否则,以她的敏锐,早就能发现慕远的心意,甚至能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还要早。也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的纠结与反侧。
然而绿漪不知。待到情根深种,木已成林,便连退路都没给自己留下一条。
一开始,若绿漪还抱着那么万分之一的期望,或者先生会接受自己的情意,从此便山长水远,天高海阔,随君去。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期望便一点一点地碎成沙,消散在风中。若先生当真有意,又怎忍心让她在期待中受尽煎熬。大概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吧。这也是绿漪始终小心翼翼地不敢说破自己心思的原因。
昨日听到范世暄的传信,绿漪又是一夜难眠。她甚至曾经想过,若先生拒绝的方式,是提出与自己结为异姓兄妹,自己当不当接受。却不料,先生比她以为的还要决绝,竟是一点儿念想也不愿留给她。
所有曾经做过的心理建设都在瞬间崩塌。原来,不论做过多少的准备,在最终来临的那一刻,都将被击溃。到了这一刻,绿漪反而更深刻地了解到,自己对先生的情意,并不会因为先生的拒绝而有丝毫的退却。
绿漪含着泪,郑重地摇了摇头,声带哽咽:“请原谅我,先生。即便绿漪心里早就已经把先生当作了我的老师,我却并不愿意与先生有真正师徒上的名分。”
是的,绿漪早已在心中认了慕远为师,她只唤他一人为“先生”,连姓都不带。但是,只在心中承认,与在现实中定下名分,却大有不同。即便他不能接受她的情意,她也想保留爱慕他的权力,她不想连独自恋慕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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