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生死不知了。郭偕蹙蹙眉,上前一推那门,如意料纹丝不动。抽剑砍去,门上只留一条浅痕。
带她去找管事!邵景珩回头吩咐。
且慢!吕崇宁上前,相公,外间正混战,此刻出去寻人费时,且存凶险,不如令我一试。言罢不容分说将已拿在手的丹药投入口。
木已成舟,众人只得静观后效。
定了定神,吕崇宁上前两手握住铜锁,轻轻一拧,锁应声而断。
邵景珩当前一步推开两扇厚重的红漆大门迅速但轻巧,似怕惊到内中人。
与外大相径庭,内中灯火通明,前方尚有两扇木门。推门,眼前之景令邵景珩微微一怔。
此处看去竟与上面的正堂无二致!郭偕尾随入内,亦发感叹。
两个使女忽自内室冲出,见到来者双双花容失色,后退着缩到一角。
无暇理会她,邵景珩大步向右手边的内室去,郭偕向左。
室中灯火略暗,好在不妨碍视物。里侧帘幕低垂,隐约似闻动静。邵景珩大步而谨慎向前,撩起帘幕一刻,见榻上一人正撑坐起看清那张苍白憔悴的脸,邵景珩似觉胸口被何物冲撞了下,竟是一瞬失神。
景珩??榻上人先出声,却显迷茫,似不敢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言落之时,那副孱弱之躯已安然入怀。
多日的彷徨游离、不安惊惧,终在这一刻消除散尽,尘埃落定。
相公。身后人声靠近。
将怀中人小心放回枕上,邵景珩回头:御驾在此,汝等于门外稍候。
是!声落,脚步声退回。
此是何处?外间又出了何事?榻上人满目疑惑。
邵景珩苦笑:出外再言罢。起身去柜中翻出两件衣裳转回替他穿好,仍旧不安:你伤势恢复得如何?可还怕凉?
穆昀祈摇头:好多了,这两日也不再惧寒,只是眸中浅光划过,半黠半赧:当下若要疾走逃命,恐还为难。言才落,一身竟便一轻。
不为难!嘴角勾笑,抱起他之人转身大步流星外去。
似受雷击般周身一僵,穆昀祈瞠目结舌。待回过神来欲阻止,却已晚在数十双目光围拢下,缩在那人怀中出了房门。
如此窘态,君威扫地!羞愧难当,索性闭目作迷糊,暗下则自劝:自作寻常,旁人也就见怪不怪
一行人原路返回,到中庭会和曾无化:经了那一阵厮杀,府中侍卫已损折过半,余众心生畏惧,当下且战且退。吕崇宁与曾无化联手,护着众人很快杀出门。
将穆昀祈安置上早已备下的马车,其余人速速上马,疾驰离去。然霍阑愍或已闻知消息,不多时便有人马追来,邵景珩只得留曾、吕二人断后,余众继续前行。
一路奔袭,驶出十多里地,郭偕忽在前唤停。
心中一紧,邵景珩撩帘:怎了?
闻他道:前方有人马迎向而来。
能躲么?不假多思,邵景珩试问。
郭偕摇头:不及了。回头:此处距霍阑愍的大营已远,且他等反向而来,也不急进逼,遂或另有出处。我且上前一探,汝护官家在此,见机行事。
邵景珩应下,便见前人策马驰去。
原地雅雀无声,远处的动静不时随风推送回,断断续续、含含糊糊。
相公,他等向此来了。侍卫忽禀。
静观其变。握了握身边那只微凉的手,邵景珩口气平淡。
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去来者似有数千之多。须臾,终闻熟悉的人声近前:陛下,猷主到了!
清晰听到耳侧舒出的那一口长气,邵景珩眉心随之一松,久违的欣慰意浮起嘴角:希冀前一战,便是他等在这猷地,所历的最后一劫罢。
一夜安然。
天色微明,风已不似昨夜凄寒。
信步出营帐,登上近处的小丘,穆昀祈驻足在飒爽之人身侧,一哂泯然:多谢。
知恩图报,本是应当,何须言谢?彼者回眸,笑意黠然:定然要谢,下回我南来,吃酒听曲,皆你做东便是。
斜睥其人一眼,穆昀祈看似不平:一事归一事,你助我摆脱霍阑愍,又派使团护我南归,我自当谢你,然就往来人情而言,我也不欠你罢?
怎是不欠?霍阑显不情愿了,掰起手指:你派兵扰临泰城,拖住霍兰昆令我顺利回京,此是我欠你之情,然你此回北来,我已为你解去两难,一较之二,怎谓相抵?
不急争辩,穆昀祈回头:我有一礼相赠,此刻便在营外,可容传进?
满心好奇,霍阑显自无不可。
不多时,便见两侍卫押着一蓬头垢面、蔫蔫不振之人前来。
一眼望去,霍阑显似未看清,迎前数步,盯着那张污秽且流露忿意的脸细打量了好片刻,大笑回眸:如此大礼,教我何以为报?
穆昀祈面色几分诡谲,踱前,声轻但坚决:报恩不难,汝但严惩霍阑愍即可!
笑容忽滞,彼者回身令将俘虏押下,凑近好言:此事我已问过,实则我王叔并无意加害你,只他生性谨慎,生怕汝等擅闯吾境乃有所图,遂扣下你以防万一。
言辞闪烁、漏洞百出!此显是托辞。
穆昀祈拂袖:你欲维护之大可直言,何须寻藉口?此诚是欺我!言罢转身欲走,却被彼者拉住。
眼眸露讪,霍阑显半吞半吐:我所言并非全虚,九叔着实无心害你,只扶额一叹:真相你听来必然不快,遂又何苦
那我更要一听了。穆昀祈轻哼,若他果是无心之失,我自不加苛责。
你还实是欲言又止,霍阑显自一沉吟,终是让步:罢,罢!此是你说的,可莫懊悔。再回凑近,附耳与彼者轻言了两句,即见之面色一凛,似定住般愣片刻,转头急走。
哎,别走啊,不是你说霍阑显大步追去,却遭无视,只得让一步:罢,罢,下回南来,我做东,摆酒谢罪,成否?
闻声回头,前人涨红的面上戾气毕显:你要来,最好带上霍阑愍的脑袋!转向侍立一侧的郭偕:传令下去,收拾妥当,即刻上路!
一众旁观者不知所谓,更不敢多问,皆只垂眸俯首,从命行事而已。
回到营帐,穆昀祈未及消气,便见邵景珩匆匆而至,竟是求晚片刻上路。
为何?穆昀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