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再难，她也想出来承担。

江晨。就像我说的，六年前的结果我无法改变，但今天这句抱歉，是我补给你的。有些事情，是心结。

她话说完，三个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太阳越升越高，照在正上方的头顶，他们没说话，周遭一直混合着隔壁不远处键盘的敲击声，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鸟的叫声。

过了很久，江晨突然开始笑起来，像是突然有些痴颠一样，越笑越大声，秦居然紧紧地看着他，等待着他之后的话。

江晨笑够了，像是笑得肚子疼，甚至要笑出眼泪，他摘下眼镜，粗暴地抹了一下眼眶，抬头看着秦居然：秦居然，你今天能来道歉，的确让我解开了一点心结。

但是

我不会接受。你、樊川、还有那几个该死的混球，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你既然良心发现了，既然这么懂得心结，那就也尝尝一辈子不被原谅的滋味儿吧。

江晨说着扬手，把那两份儿文件废纸一样扔了出去，不等秦居然他们再多说一句话，转动着轮椅向外走去。

秦居然和阮南走出来，郑小凡看两个人脸色不太好也猜到了怎么回事儿，十分有眼力劲儿地先离开了。

秦居然和阮南上了车，她没说什么，阮南转头，盯着秦居然的眼睛轻声问：要来见江晨，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秦居然苦笑了一下，转头看向阮南：我怕。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敢在你面前提。

阮南像是看一个小孩子：那你今天，有把握了吗？

秦居然摇摇头：也没有。

说完她又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至少，我和他说出了抱歉。

阮南看着面前的秦居然，昨晚在那么多大人物面前都能游刃有余，今天却是这么无措。就像她说的，她不是那么无所不能，她也有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从当年发生这件事起，阮南和江晨一样，一股脑把所有的错都归在秦居然身上，其实现在想想，难道江晨做的就，就全都是对的吗？

几个错误叠加在一切造成了不和弥补的后果，而现在，因为她们，秦居然想要来承担。

而且，她为什么会像一个没有亲身经历过的旁观者一样，采取文字走访的这个方式去努力证明当年的事？

阮南忽然觉得这个狭小的空间开始发生了变化，阳光从四面窗户照射进来，本该稳定的环境好像开始旋转了起来，气流带着色彩，从这转进来，又从那边转出来。

仿佛忽然福至心灵一样，这一年来种种奇怪的事情跑进脑子里，她撕了情书，她知道自己怕黑，她第一次开车却能临危做出老司机的反应，她一直都说自己是26岁

几次话剧彩排，再加上去瑞士碰到用西班牙语问路的夫妇，秦居然始终一句西语都没有见过。瑞士，滑雪第一次滑高级赛道她竟然可以用那样的姿势带她刹住车

阿阮

阿阮

秦居然叫声仿佛冲破了耳边萦绕住的裹挟，像是梦魇的人被叫醒一般，阮南瞬间回过神来。

阿阮你没事儿吧？秦居然担心地看着阮南。

Quindiabloserest？阮南回问过去。

你说什么？秦居然以为自己没听清。

Quindiabloserest。阮南又讲了一遍。

秦居然还在犹豫，阮南握了一下拳，摇摇头：前几天我喜欢的歌手新出的专辑名，你没听吗？

秦居然轻轻蹙眉：阿阮，你没和我说过啊。

哦，那没事儿了。阮南将身子靠回椅背。

秦居然也不再多说，阮南不说话，车上气氛有些压抑，秦居然打开车载音乐，六月底的A市说变天就变天，从咖啡馆出来还是艳阳高照，开回城区时就已经是倾盆大雨了。

乌云压地越来越黑，秦居然不敢开快，一个小时左右才快到居居酒屋附近。

瓢泼的雨声打在车上，不少车辆都已经打开了闪灯，窗外的雨滴也降低了车内的温度，音响里的粤语歌声传来，让一切都好像瞬间变得很戏剧。

车开到居居酒屋后面那条街就走不进去了，车上没有准备伞，秦居然从后座拿了一件风衣：阿阮，你在车上等我，我取伞来接你。

秦居然说着就打开车了车门，风雨瞬间打在身上，秦居然拿高风衣罩在头上，刚准备跑回去，转头就见阮南也跟了下来。

她没有外套，小连衣裙一下车就被雨打蔫了。

秦居然一愣，直接跑过去把风衣撑在她头上大声问：你下来干嘛？我说我先去取伞接你。

秦居然。阮南叫她。

雨水打在两个人的身上，顺着头发流下来，几秒钟两个人就都十分狼狈了。

阮南就这么看着她，抬头，一字一句问道：

你到底是谁？

第89章

秦居然愣在原地,雨水从两个人身上流下来，被风衣阻隔掉的一层沿着发丝淌在脸上，秦居然感觉此刻自己像是一个画里走出来的人,马上就会被雨浇出原形。

她抿了抿嘴：阿阮,你问什么？

天边响起一道闷雷。

阮南不动,看着秦居然的眼睛，不像是被她隐瞒而生气，反倒是一种十分不能理解的好奇。

秦居然不再想让阮南淋雨,拉着她要往车上走,阮南像所有恋爱中的女友一样，不动。

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上去的。

秦居然一愣,她明天的航班出国,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感冒,僵持了一会儿，秦居然扬声盖过雨声：先上去,我都告诉你。

阮南上了车,刚刚的车载音乐还没关，秦居然伸手按掉，从后座拿出一条备用毛巾，不管自己浑身滴水,先是给阮南把脸和头发擦了一阵。

雨滴肆意打在窗户上，还有夏日独有的闷雷与乌云,像极了很多套路穿越剧的开头或者结尾。薄薄的车身仿佛挡不住太多，整个车厢的温度都在下降。

阮南看着秦居然简单擦过的头发,她妆容本来就很淡,此刻有淋了雨,头发被全部湿着撩在脑后，细长的桃花眼亮亮的。

阮南情不自禁地伸手，一寸一寸地从秦居然的额头往下抚摸。她的额头凉凉的，脸软软的，嘴唇糯糯的，阮南像是一个看着芭比娃娃的小孩，眼神中是掩藏不住的好奇。就是这么真实的一个人，为什么会不是她呢？

秦居然伸手抓住阮南的手腕，目光对上她，带着些许涩意笑了一下：阿阮，一定要知道吗？

阮南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秦居然抿了抿嘴，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这个超自然的现象一样。半晌，她抬头看着阮南：阿阮，我不会讲西语，这个你已经知道、并且相信了，对吗？

嗯。

秦居然想了想：之前开车和滑雪的那次临场反应，你应该你看出不对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