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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烈狗/陈年烈苟——不问三九(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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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陶淮南大三这年,交了几个新的小朋友。是其他学校特教学院里的盲人学生,都是学音乐的。

他们弄了个小乐队,陶淮南也参加了。他吉他弹得不那么好,一首歌得练好多天才能不弹错音,小乐队本来也就是组着玩,给他们的生活里添点有意思的事。

他们有时候会出去演出,都是公益性的,去福利院敬老院,去残联,有时也去小学初中高中。残联和盲人协会整天找他们出去演奏或者唱歌,让他们做积极形象。陶淮南倒是都可以,不过乐队里有个暴脾气的弟弟,有时就急眼了,在群里说:老子又不是卖唱的!也不给钱,天天让这儿演那儿演,演个球子演!

群里一共十来个人,除了这个弟弟都是好脾气。每次他发火群里人都耐心又和平地劝他,基本上他那边暴躁地发个半分钟的语音连说带骂,群里纷纷开始蹦一条一条的几秒钟的短语音。

哎呀别生气了。

哎算啦算啦。

哈哈极哥又怒了。

极哥每日一怒,不听他发火我还觉得少点什么。

不想去就不去了,别生气。

最后一条是陶淮南发的,温润润的。这个群就是江极拉他进来的,他们是在校门口琴行认识的,江极和情侣老板是朋友。

陶淮南很喜欢听他唱歌,他们每次出去演出唱的都是适合别人听的歌,或者只弹不唱,不过私下里江极喜欢喊着唱英文歌。陶淮南喜欢听他喊,因为他喊起来嘶哑时带点小劈叉的声音,听起来像有些时候的迟骋。

演演演!成天一给我发消息就演!盲人协会那帮就能穷折腾,拉二胡那大哥还说要加入咱们,我真特么窒息了操的,当初说好给钱,这他妈还得年结!我没听说演出还得年结,等他给我结我坟头草都能够着树了!

哈哈哈哎呀别生气啦。

算啦。

算了算了。

你控制一下情绪,别放任自己的暴躁。

江极:滚滚滚都给老子滚!

陶淮南笑了好一会儿,在食堂慢慢吃完饭,拿好东西去齐医生那儿了。学校的公交不直达那边,需要倒一趟车。哥不让他坐公交,也不让他坐地铁,不管去哪儿哥只让他打车。

哥说可用不着他省那点路费,快别浪费时间了。

陶淮南反驳说:这不是提倡绿色出行么?

咱不绿,谁爱绿谁绿,哥帮你绿。陶晓东说,你打车也是绿色出行了,那车你不坐它也是空跑,再说都绿色了不打车,司机师傅全下岗了,人还得养家呢。

陶淮南说不过他的歪理,只能找汤哥。

汤哥衬衫挽到袖子口,正给鱼缸换水。陶淮南靠墙站着听他换水,汤索言跟他说:你哥说他帮你绿色出行,明天监督他上班别开车。

那不行,我得送你,陶晓东说,咱俩开一个车那不也是绿色了?

陶淮南手背在身后,笑着听他们聊天。

齐医生说陶淮南变了不少,陶淮南说:真的吗?那很好。

要说变化确实有的,像是如果在从前,陶淮南不可能还加入什么乐队,甚至还出去演出。站在前面所有人看着他们,心里想的都是:这些盲人弹得真好,活得真努力,看不见了还这么乐观。

连给他们的掌声里都是带着真诚的鼓励。

从前陶淮南会觉得这样很不自在,也没那么想要这些同情和鼓励。现在无所谓了,反正他们确实乐观又努力。让别人看到也没什么,不丢人。

然而乐观的小孩这一年里却出了点小意外,过小路口的时候被车给碰了。车迅速从他身前飞过,刮上了他的盲杖,陶淮南被那力道带得跟着摔了出去,在地上滑了好几米。

肩膀、胳膊和腿都擦伤了,不过好在没大伤。

那车撞完人跑了,陶淮南自己站起来,也不知道盲杖哪去了,瘸着腿摸到路边,坐在地上给哥哥打电话。

直到周围有人注意到了他,帮他把远处的盲杖捡了回来。

那次陶晓东气疯了,路口监控、周围店家监控,凡是能调的他都给调出来了,到底还是把那车给找着了。

后来怎么处理的陶淮南不知道,哥也没跟他说。

这事给陶晓东弄出心理阴影了,不敢再让陶淮南一个人出门。陶淮南反而一点没害怕,摆摆那只坏了的胳膊:哎呀你净能大惊小怪,我走了。

陶晓东捞住他:你等会儿,我送你。

我可不用你送,陶淮南背着书包,拿好了盲杖,拜拜。

陶淮南早已经适应了一个人走路,尽管路上的盲道上总有障碍,也经常是不通的,可陶淮南总能一个人摸索着朝向正确的方向,实在辨别不清了还可以问路人。

跟从前比起来现在固然是不体面的,不像从前那样看不出是个盲人,可渐渐学会了怎么像一个盲人那样活着。

那一年的十月份,陶淮南生日的时候,夏远哥给陶淮南弄了条拉布拉多。

是一条有证的导盲犬,很乖。前主人要有宝宝了,把它遗弃了,转手送了人。

它第一次见到陶淮南就贴在他腿边,咬着自己的牵引绳往陶淮南手里送。陶淮南惊喜地蹲下来摸它,拉布拉多用鼻子顶他的手心,微张着嘴呼哧呼哧地看着他。

陶淮南和它玩了好一会儿,可最后还是没有留下。

留着吧,平时走路也能带着你。夏远哥捋着拉布拉多的脑袋,跟陶淮南说,这样方便,省得有时候你摸不清方向。

陶淮南还是摇头:我不用,夏远哥。

导盲犬贴着他的腿蹭他,陶淮南再次蹲下来摸它,和它说:辛苦了,小天使,你会有个好主人。

陶淮南到最后也没有留下它。

那年冬天陶晓东经常在外面出差,天天忙忙叨叨的过得很有奔头。

十二月初迟骋生日,陶晓东一早订机票飞了趟北京。陶淮南并不知道,他在齐医生医院里帮另外一位盲人咨询师做着记录,完成之后给哥打了个电话。

陶晓东接起来的时候他那边乱哄哄的,陶淮南问:在干吗?晓东。

陶晓东说:没事儿,怎么了你说。

别忘了打电话,陶淮南提醒他,苦哥生日。

陶晓东在电话那边笑着说:我都到北京了。

陶淮南听见他跟旁边人说:还提醒我今天你生日呢,怂样儿吧。

陶淮南的呼吸立时加快,舔了舔嘴唇。

陶晓东问他:还带别的话不?

陶淮南搓了搓手机,说:就带个生日快乐吧,健康平安。

听见了,陶晓东没心没肺地在电话那头说,我开免提了。

晓东满肚子都是心眼儿,他分明就是故意的。陶淮南挂了电话之后揣起手机,在原地发了半天呆。

迟骋一次都没回来过。

陶淮南从很多地方都能听到他的事儿,从哥这儿能,从以前的同学那边也能。

这年冬天,外出上学的学生们都回家等着过年了。

他们已经大四了,有的已经开始实习了。高一时的小群还在,他们还是时常说话。陶淮南还在群里,只是从高中毕业开始从来没再出过声,群里就像没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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