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骋手上动作一僵,猛一回头。
陶淮南穿着毛衣,手上握着盲杖,有点不太敢进。走廊另一边的凡果笑着说:你进啊,没敲错!
陶淮南于是往前迈了一步,又问了次:小哥?
迟骋充电器还没插好,直接站了起来,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一截。
你怎么过来的?迟骋眉头拧了个死结出来,盯着陶淮南,哥带你来的?
中午迟骋还跟哥通了电话,电话里听着是在家,这个时间陶淮南站在这儿,怎么想也不该是哥带他来的。
我自己来的,陶淮南抿抿唇,眼睛朝着迟骋脸的方向,小声说,我想见你。
迟骋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太惊讶了。他往前扯了陶淮南一把,把门关上了。
门合上的声音有点重,陶淮南下意识缩了下肩膀,听见迟骋问他:你怎么来的?
陶淮南老老实实回答:高铁。
你自己?迟骋声音明显已经开始压着火,坐高铁?
他声音里一压着火陶淮南就有点不敢说话了,可又觉得亲切。今年重新见面开始陶淮南还没听迟骋用这声音说过话,要不就是冷淡,要不就是嘲讽。像这样很直接地话音里带着怒气,这还是第一次。
你是不是疯了?迟骋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看着陶淮南,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你脑子都想什么,陶淮南?
怎么了这是?郭一鸣听见他发火,从洗手间出来,谁来了?
话音一落,看见宿舍里站着的两个人,也很吃惊:淮南?
陶淮南叫了声郭哥,问了好。
我天,你怎么来的啊?郭一鸣走过来站在他俩旁边,什么时候过来的?吃饭了没?
陶淮南答着:中午到的,在果儿那吃了饼干。
中午就到了你怎么不说啊?郭一鸣把迟骋椅子托过来,让他坐。
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我等你们回来就行。
郭一鸣脑子够用,跟陶淮南招呼了几句后就开门出去了,说跟凡果出去吃饭,让他俩聊。
门合上了宿舍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俩,迟骋一直不说话,但是能听见他重重的呼吸。他生气了。
陶淮南虽然害怕他生气,可听着他的愤怒,心里却很踏实。这种踏实特别舒服,像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见到了最熟悉的人。
小哥,陶淮南试探地伸手去碰碰迟骋的胳膊。
迟骋抽开胳膊的动作有点急,他气得都不想说话。
生日快乐,陶淮南竟然还笑了,顶着迟骋的怒意还能笑出来,我太想见你了。
哥知道你来?他也同意?迟骋难以置信地问。
他才知道,我到了之后告诉他了。陶淮南声音弱弱的,还是不敢跟迟骋硬着顶嘴,我出门的时候他们还没醒。
来之前脑子其实是空的,什么都没想,就一个念头,想见迟骋。
如果不是还有点理智,昨天半夜陶淮南就出门了。可半夜出门对一个盲人来说还是太危险了,真出了什么事只会给所有人带来更多麻烦。陶淮南一遍一遍地听那条录音,直到五点。
你别生气,小哥。陶淮南又去碰他的胳膊,这次甚至直接碰了他的手,我想明白了好多事,我想跟你说说。
你没有电话?迟骋再次把手抽开。
我怕你不接。陶淮南还是对他浅浅笑着,被人吼被人甩开手也没退缩,怕你不想听。
迟骋闭了下眼睛,眼睛都气红了。他确实很长时间没有过这么直接的情绪了,平时没人气他,迟骋跟谁都不生气。
陶淮南身上就穿着件毛衣,冻得不明显地抖,手指也冰凉。
迟骋问他:你就这么来的?
说起这个陶淮南还有点无奈,小声说:在高铁上被别人洒上泡面汤了,我送洗衣店了,就是学校里面那个,留的你名字。
迟骋从柜子里抽了件棉服摔在他身上,陶淮南狼狈地接住。迟骋动作都很重,一套动作下来声音都挺响。
陶淮南听着这声音只觉得鼻子发酸,这种带着愤怒的动作带来了一股隔着多年岁月的熟悉感。
如果此时此刻身边还有别人,哥、汤哥,或是哪个熟悉的可以信任的人,迟骋必然是已经转身走了。
陶淮南一个人从家坐高铁跑北京来了,对于二十多岁的正常人来讲这再正常不过了,可陶淮南是个瞎子。每一条路每一道指示牌他都看不见,一个火车站就能让他在里面绕得晕头转向,万一上错了车就不知道走哪儿去了。这一路上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不能细想。
迟骋气得只想发火,可又不想理他。
再生气也没办法,现在这儿只有他们俩。迟骋不可能把陶淮南扔在哪儿,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城市里,陶淮南只有他。
陶淮南可能也感觉到了,这儿的迟骋和之前医援时以及昨天电话里的他都不一样。好像陶淮南的突然出现,让迟骋毫无防备,也直接撞开了一层迟骋的防护壳。
我饿了,陶淮南说,我只吃了两块凡果给的饼干。
饿着吧,迟骋从插排上拔了充电器,把充电器和手机都揣进兜里,你该。
迟骋一直在生气,陶淮南听见他这句话却又笑了,迟骋拿完东西要去开门,
陶淮南却突然胳膊一抬,抱住了迟骋。
迟骋动作一停,垂眼看着抱着他的陶淮南。
小哥,以前的事你可以永远不原谅我,是我错了。
陶淮南还是紧张的,声音也不太稳:我总是不够勇敢,我不敢来找你,怕你厌恶,怕你已经开始新生活了我又打扰。
他微抬着脸,红着眼睛道:还能像这样抱着你我做梦都不敢想。
迟骋没推开他,沉默着听他说话。
这些都是我活该,我自找的。陶淮南紧紧地抱着迟骋不松手,可这次我来就是想当面跟你说,我想把你追回来。我想努力把我失去的都找回来,小哥你看我表现。
我一直爱你。陶淮南把脸贴在迟骋肩膀上,呢喃着轻声说,一直都爱你。
第96章
陶淮南把话说得虔诚勇敢,带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实际上心里又慌又害怕。不知道迟骋能说出什么来,怕迟骋推开他,说不接受。
所以陶淮南把脸紧紧贴在迟骋肩上,根本不敢抬起来。
时间像是静止了,陶淮南抱得很用力,如果不是两人现在穿的衣服都太厚,陶淮南应该可以听见迟骋的心跳声。
最初迟骋是没什么明显表情的,垂着眼睛,不开口,也没有明显的情绪外露。他的沉默把陶淮南吓得在他身上紧张得快哆嗦了。
你说找回来就找回来?迟骋开口前清了清嗓子,话音里还带着点刚才的暴躁,皱着眉说,你又想要了?
我想要。陶淮南搂得更紧,把心里那点忐忑和害怕都使在手劲儿上了。
你想要就要?迟骋终于抬了手,放在陶淮南肩膀上,想把他扯开,都围着你转。
不围我转,陶淮南跟他别着劲,迟骋竟然没能把他从身上扯开,陶淮南马上说,我围着你转,只围着你。
陶淮南把这五年攒的勇气都用在这儿了,不管迟骋说什么他都马上能接上。
迟骋没能扯开陶淮南,手垂了下去,站得直直的,问:你当我还十岁呢?你说什么我都信。
这句话杀伤力很强,陶淮南张嘴没能说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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