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会说话,比他哥就可能还是差点。
咱哥俩这场小谈话推迟了好几年,陶晓东胳膊向后搭在胳膊上,侧着头看着小弟,说说吧?你们两个小崽子背着我都干什么了?
迟骋说话之前先笑了。
他很少这样,先把笑递出去,不等说话态度就已经软了几分。
让你说话你笑什么笑,陶晓东勾起一边嘴角,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愿意笑。
迟骋叫了声哥。
陶晓东应了声:说。
就那么回事儿,瞒不住你。迟骋手揣在上衣兜里,在哥面前什么时候也显小,带着一点点笑。
哪么回事儿啊?猜不着。陶晓东晃晃头,故意说,不明白。
晓东这是非得要句明白话,迟骋只能又说:陶淮南我放不下。
陶晓东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收了脸上的笑模样,变得认真正经起来。
苦哥,你长这么大,哥好像没怎么跟你聊过感情。陶晓东坐直了,说,最开始觉得你们小,说不着这个,后来你们大了,没来得及聊你就走了。
迟骋坐在旁边听着,嗯了声。
这几年你不回来,哥知道你心里有,你是我养大的,你什么样我最清楚。陶晓东抬起手搭在迟骋后脑勺上,搓搓他的短头发,要不我也不至于一趟一趟飞北京给你铺台阶,你要真能放下那就不是你了。
迟骋没吭声,也没反驳哥的话。
你跟陶淮南那点事儿,哥没想过要管,以前没想过,现在也不想。陶晓东说,这个世界上要说陶淮南在谁手里我最放心,我都得排第二位。小烦人精就是你带大的,到什么时候这个都变不了。
当初你走了哥没拦着,一个是出去上学确实好,那就是你该去的地方,再一个也是你俩绑得太紧了,都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呢,没见过其他人。在一块儿不是不行,但如果是因为没看过别人就这么硬绑成一起的,那不对。
陶晓东一句句跟他说着,此时的晓东是作为哥哥在跟小弟对话。
这五年哥找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回来接着管陶淮南,他长大了,不用人管。哥找你是因为这儿是你家,生气也好,恨也好,你家就在这儿,早晚你得回来。
现在你回来了,这几年外面也去了,该闯的也闯了,别的人也都见过了。现在你说还放不下陶淮南,那我就信了。晓东说到这儿的时候挑眉笑了下,问迟骋,是没碰着更烦人的?烦人精有什么好惦记的。
迟骋也笑了,说:也没那么烦人。
但是苦哥,我只提一点,你自己在心里想明白。陶晓东再次认真起来,跟迟骋说,你说的这个放不下,是因为你管了他这么多年的习惯,觉得他得是你的,看不了他生病他遭罪,心一软就这么地吧。还是另外一种放不下,从心里就换谁都不行,有些词说出来矫情,你明白就行。
迟骋看着晓东,说:我明白。
不用跟我说,你真明白就行。
陶晓东手还在迟骋头上,轻轻地摸着,曾经这双手把迟骋在冬天里牵回了家,在夏夜里牵着迟骋的手,在没有路灯的小区里穿行。那时他一只手抱陶淮南,一只手牵他。
哥信你长情,陶淮南也长情。陶晓东扯了扯迟骋的耳朵,拿他当个孩子一样,轻笑着说,可是感情这东西,它毕竟有变数。
我希望你俩好好的,感情别变质你别再一走多少年,因为我是他哥。
可我也得跟你说,跟盲人过一辈子不容易,有一天真就没那么喜欢了,不爱了,觉得累了,那也别绑着自己,该怎么怎么。我希望你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让自己过得好,不委屈,因为我也是你哥。
第118章
我是他哥。
我也是你哥。
晓东这两句话太有分量了,沉沉地砸下来,迟骋有几分钟时间完全没说话,一直沉默。
后来迟骋轻轻地往后仰了仰,后脑勺枕着晓东的手。
迟骋从小到大,像这样类似于撒娇的动作都几乎没有过。
陶晓东都让他这小动作给逗笑了,抓抓他头发,问:陶淮南传染你了?
迟骋侧了侧头,额角贴着晓东的手掌。
小时候都不会撒娇,现在倒会了?晓东被他贴得直乐,说,这还是我苦哥吗?人设崩了啊。
迟骋也不说话,只那样枕着手看着他,侧着头叫了声:哥。
嗯?晓东声音里还是带着笑意。
迟骋这一声哥叫完却并不说什么,好像仅仅只是想叫这么一声。
陶晓东胳膊用力,把迟骋的头托起来,搂着迟骋用力拍拍他后背,说:别天天把自己绷得跟个顶梁柱似的,不用你那么累,别忘了你上头还有俩哥呢,我跟汤哥再给你们顶几十年不成问题。
迟骋这几年转过来的钱越来越多,晓东没说过不用他转,每次转都收了。
有次跟朋友喝酒,酒桌上晓东聊起自己两个弟弟,话里话外都挺骄傲,夏远夸了句:孩子挺有心,不忘本。
陶晓东这些年把俩孩子一块养大,什么都不亏。当年中考迟骋为了陶淮南故意没考好,陶晓东花高价送他俩上学眼睛都不眨。都觉得迟骋这是心里记着哥的好,有能力了知道还。
当时陶晓东却笑了,摆了摆手说:说远了,跟那没关系。
迟骋给他转钱跟还不还的那些都没关系,因为什么晓东心里清楚。
陶家遗传下来的眼病,晓东也没躲过去,这事迟骋是知道的。
那会儿陶晓东没瞒他,都跟他说了。迟骋知道之后搂了他一下,只说:没事儿,哥。
迟骋这几年之所以每年转钱给他,就是想让晓东知道,这家有人扛,他就算不拼了不挣了也没事儿,有人能靠着,他想做的那些事都有人能替他做。
他俩从来没聊过这些,但是陶晓东都明白。
你和陶淮南,我都放不下,我都得抓着。迟骋低声跟陶晓东说。
也没让你放下,陶晓东笑着说,抓着呗。
那天兄弟俩说了不少,聊了很多以后的事儿。
关于他和陶淮南倒用不着说太多,这么多年都在哥眼皮底下过的,有什么事儿根本瞒不过哥那双眼睛,什么都没说过不代表就真不知道。
谈话结束之前,陶晓东突然凑近了,小声跟迟骋说了句:别老往脸上咬,看着不太好。
迟骋一口气差点噎那儿,被堵得说不出来话。
哥也不想说这个,没招儿么不,晓东又跟迟骋说,你有点数。
迟骋只能无声地点头,闷闷地说:知道了。
对于这些陶淮南半点不知道,他倒不是非得想瞒着两个哥哥,他就是想的稍微多点,毕竟迟骋说他俩现在还没好,要现在就跟哥说他俩好上了也不合适,他想等彻底把迟骋哄好了追回来了再说,那时候说得也硬气。
陶淮南每天跟迟骋发消息都戴着耳机,捂着嘴小声发,不让哥哥们听。
这天汤哥在看文献,晓东坐他旁边给按摩肩膀,陶淮南离他俩不远不近的,跟迟骋发消息。
小哥回宿舍了么?等会儿发个视频好不?
俩哥在那也在说话,没人听他的悄悄话。
陶淮南捂着嘴又发:我挺想你呢。
陶晓东叹了口气,说:言哥要不咱俩互相把耳朵帮着捂上?
陶淮南马上抬头看他俩,汤索言背对着这边,笑道:我的不用捂,我没听见。
没听见你笑什么,陶晓东说他,你比我还先笑的。
陶淮南问:笑我啊?
陶晓东和汤索言同时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