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纹的闯入终于惊醒了江屿,他撑着扶手沉沉喘息几次,终于从浑噩的状态里清醒过来,走到602门前。
李纹进去不到一分钟,江屿在门外已经看不见李纹的身影。
江屿手指摩挲着门框,他并未从602门口察觉到禁制,他只是站在门外,内心就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立刻进去,玄关处的陈设也给江屿一种隐约的熟悉感,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客厅的窗帘一定是雾灰色的。
这个想法无凭无据,但当江屿莫名地相信。如果有前世今生,那么这里可能是他之前居所。
江屿有预感,他可以在这里找到一切谜团的答案。
而且随着江屿站在门口的时间增加,预感越发强烈。
江屿不再迟疑,迈进门槛,站在玄关地毯上的刹那,江屿感觉自己和顾景寻的契约联系突然断裂。
不,不是断裂,而是江屿无法感受到顾景寻的存在。
江屿放开五感。
他作为貔貅,五感是人类的十几倍,只要他想,可以轻易隔着隔音涂层听到室外的声音,可他迈入602的瞬间,就无法听到室外的任何动静。
江屿脚步一顿,立刻转身准备离开。
如果他现在只身一貔,冒一点险不算什么,只是他现在和顾景寻有了契约,顾景寻还在顾家等着他回去,江屿不想太冒险,不如在室外等着李纹出来。如果李纹出不来,那反而省了他的事。
然后身后的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黑黝黝的洞口,通往看不见的深处。
出不去了。
江屿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他以前住在这种鬼地方?
这里的空间有问题,出口和入口不在同一个地方。这里也没有阵法的灵力波动,江屿抬头看着玄关处的灯。
光线是平稳的,这里的一切都被冻结在了某个时间点。
这绝对不是李纹能有的本事,因为貔貅也没有这个本事。
江屿定了定神,离开玄关。
客厅的窗帘果然是雾灰色的,所有的家具都干净整洁,茶几上甚至还放着半杯水,仿佛主人随时都会从卧室里走出来。
这是一套跃层,室内飘散着淡淡的香气,江屿在客厅内怔然半晌,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被困在房子里,情绪却很难紧绷。
江屿顺着李纹身上纽扣的气息找过去,李纹既然敢来,说不定知道出口在什么地方。
在江屿找李纹的时候,李纹也在躲他,跃层就这么大,江屿还是在二楼的卧房里找到了李纹。
卧房关着灯开着窗,米黄色的窗帘微微掀开,和墙壁呈微小的夹角,床头的小闹钟秒针一动不动。
李纹坐在二楼的主卧里,江屿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散发着龙血一样甜腻的香气,室内浮动着更浓郁的灵力。
李纹看着江屿,脸上一片坦然,丝毫没有慌张:你果然跟进来了,是不是觉得这里很眼熟?
江屿并不回答,慢慢走向李纹。
李纹笑起来:你不会以为在这里能杀了我吧?放弃吧,这里的时间是停止的,你甚至不能拿起桌上的水杯。
江屿拎起他的领子,我看上去像个傻子?
确实,602内的一切都保持不变,但他和李纹是外来者,不属于602,他和李纹的状态当然是可以更改的。
他可以随意移动,可以拎起李纹摔在桌上就是最佳证明。
李纹:你不怕出不去吗?
江屿冷笑,右手摁住李纹的眉心,指尖灵力闪动。
现在抽出李纹的魂魄,搜魂之后什么都能知道,用不着等着李纹交代。
李纹感觉自己躯壳里的魂魄受到了拉扯,他立刻知道江屿是想抽出他的魂魄。
一旦魂魄被抽出来,他就真的成了任由江屿拿捏的鱼肉了。
李纹用力扭头,看向床头柜上的小闹钟,魂魄逐渐离体,李纹的视线也出现了模糊,在魂魄完全离体的时候,小闹钟的秒针轻轻动了一下。
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忽然消失了。
江屿一手攥起李纹的魂魄,听到楼下穿来急促的脚步声,江屿愣神的功夫,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走到了楼梯的位置。
江屿迟疑几秒,还是选择站在原地不动。
这里应该是回溯602的某一天,出现的人物和室内的物件一样,被禁锢在了那一段时间里,都是不能和他发生沟通的。
他没办法通过契约从顾景寻处得到气运,灵力用得太多可能会出现失控的情况,现在情况不明,灵力还是省着用。他只想搞清楚李纹口中的前世,如果这个前世的危害不大,他甚至懒得搭理。
楼梯处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卧室,一个江屿万分熟悉的人出现在卧室门口。
是顾景寻。
轮廓比现在的顾景寻青涩许多,怀抱着一个人急匆匆走进卧室。
被抱着的那人脸埋在顾景寻怀里,江屿看不清那人的脸。
江屿:
江貔貅攥紧手里李纹的魂魄。
李纹的魂魄被灼烧出一道道伤痕,江屿收紧的手指加重了他的痛苦。
他造下不知道多少罪孽,魂魄上孽障缠身,失去肉\\身的庇佑之后,会被貔貅身上的祥瑞之气烧伤。
尽管痛苦非常,李纹却依然扯出一点笑意。
602是结局发生的地点,如同游戏存档点一样的区域。
只要把江屿引到这里来,江屿就会迎来死亡的结局。而他只要好好躲着,等时机合适就能独吞貔貅所有的灵力和气运。这样他就能摆脱凡人的生老病死,不用像个傻子一样因为江屿和顾景寻的生死反复重生读档。
李纹转动眼珠,看向床榻上的顾景寻。
顾景寻抱着人坐在床上,空气中逐渐弥漫开血腥气。
江屿手里的灵力逐渐失控,李纹经受不住灼烧,短暂地失去了神志,而江屿也成功看到那人的脸顾景寻怀里抱着的,是他。
和青涩的顾景寻一样,他怀里那个江屿也很年轻,看上去只有十五岁。江屿裸露在外的手臂遍布伤口,鲜血顺着伤口留下来,染透了深蓝色的床单。
江屿这才注意到那个江屿已经没有呼吸了。
死去的貔貅无法保持人类的形态,化回貔貅的原形。未成年的小貔貅只有一米多长,还不足成年金毛大,被顾景寻紧紧抱在怀里。
顾景寻俯身贴在貔貅额头上,半晌,无声地垂下头。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沉默一层层加重,底下压着无声的绝望。
江屿怔怔看着。
他甚至不敢想象顾景寻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原本寂静的跃层住户里忽然想起各种声音,江屿走出卧室。二楼的书房也亮着灯,他站在,书房里的顾景寻倚在转椅上,臂弯间露出貔貅浅金色的尾巴。
书房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
江屿慢慢走下楼,他在一楼的主卧看见顾景寻和江屿,一楼的客厅有一对顾景寻与江屿
每一对顾景寻与江屿,都是死去的江屿与活着的顾景寻。
江屿走进每一间亮着灯的房间,被死亡和绝望压得喘不过气。
最后一间亮着灯的房间是二楼的茶室,铺着薄毯的飘窗上也有一个顾景寻。
和所有对江屿视若无睹的顾景寻不同,这个顾景寻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他微微转过头,露出怀里已经没有心跳呼吸的江屿,他对着门口江屿露出一个笑容,缓缓伸出手:来,到我身边来。
他比二十岁的顾景寻更成熟,面容笼罩在暖黄的灯光下,那眼神里的怜爱几乎遮不住:别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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