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人耳目,他们乘车过去,到了大狱二人才下车行走。
长大后,这是钟天青与雪照第一次一起行走在众目睽睽下。
从大门到牢房处不停有人向雪照行礼、请安。每一个声音都饱含热忱、尊敬、爱戴、仰慕。
很好的印证了他说的人人称颂的大好人之句。
钟天青隐藏在暗影下,看着前方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勾起。
大狱里,钟天青那日被带走后,师子章便因过于吵闹,得到了一通殴打,他被打的萎靡不振,半夜醒来,听到走廊里的狱卒闲聊:听说了没,先前带走的那个钟天青竟然怀孕了!
怎么没听说,如今留城上下哪还有没听说的人。
师子章掏掏耳朵,他恍然听到钟天青三个字,但后面的,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着与平常男人无异,怎么竟是个走后门的。
这里面学问,一看你就不通,那不叫走后门,那叫被走后门,真正喜欢走后门的该是这屋里的人。
师子章脸颊使劲贴着门框,正巧听到自己房间的门框被轻敲了一下。
他一愣。
外面道:不过,他伺候他主子虽伺候的好,但肚子里的东西也不一定是他主子的,毕竟辟邪军全是男人,指不定谁跟他玩出花儿来。
嘿嘿,到底何时能审问出来,现在全城老小全都等着听呢!
师子章再三确认,前后联系,认定他们所说之人确实是钟天青,只是,他们不知道钟天青是个男人吗!?
走后门?龙阳之癖,这他知道,师子章想了又想,全然没觉得钟天青有这癖好。编排这个也就算了,污言秽语他也晓得不会少,可怀孕是怎么回事?
男人怎么怀孕,云光军都傻了吗?
师子章迷茫了。
接下来几日,他时不时听到狱卒提起钟天青怀孕之事,他愈加不解,或许这是钟天青为活命编的瞎话?
这日,师子章照常贴着门板听外面人说话,忽然狱卒齐刷刷跪倒,大声道:恭迎殿下!
师子章受惊不小,脸赫然离开门板。然后他听雪照道:打开门,你们去外面守着吧。
门锁落下,他往后猛的退了三四步,却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之人走进牢房,褪下黑色斗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他惊喜的叫出声:天青!随即反应过来捂住了嘴。
钟天青也将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师子章喜到无以复加,随即,他反应过来,向外看了一眼,正好门口飘过一角白色衣衫。
他刚才果然没听错。
师子章迷茫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回过神,见钟天青盯着他上下打量:你没事吧,除了头上脸上的伤,手脚可有大碍?
师子章傻傻地摇摇头。
钟天青快速低声道:殿下,我会想办法救你,你不要冲狱卒发脾气,你看,否则你只能吃亏!他指了指师子章头上脸上的血痕。以后若我不在,你要听元宝和铁头儿的话,他们两个是可信的人。
师子章被他一番交代搞晕了,一时顾不上澄清自己没有冲狱卒发脾气,他只是那日见钟天青被带走,因吵闹被狱卒打出来的。
他道:什么意思?你怎么救我?对了,他们说你怀孕了,到底怎么回事?说到后面,他语气中已是荒唐不已。
钟天青顿了一下,略有些不自在,这个是真的。
师子章虽问他怎么回事,是望他解释这个传言是如何产生的,他没想到会得到是真的的回应。
他甚至没听明白这三个字,啊?
第35章
钟天青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我确实怀孕了。
师子章定定的望着他,没动。
钟天青尴尬地道:你在牢狱中大概只听到一句半句,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你出来再细说吧。
师子章的神情像是骤闻亲娘改嫁,又像是养了多年的宠物狗忽然被人抢走吃了。
钟天青不忍再看,放开他便欲出门。
师子章此时像被人打通任督二脉,一瞬间便将那雪白的衣角,钟天青毫发无伤的模样,以及钟天青承认有孕的尴尬神态穿成一串。
他脑中闪过那句不知是谁玩出的花儿。
他一把拉住钟天青:你是师雪照做的?
钟天青没想到他一猜就中,不好多说什么,略低头算默认了。
他没想到这一低头,使得师子章脑中勾勒出无数个离奇的故事。
师子章攥着他衣袖的手泛着白。
钟天青不敢多留,使劲掰开他的手。
没想到他一掰之下竟然没掰动,师子章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力大无比。
钟天青只听到头顶一个隐忍的声音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钟天青无法解释,尴尬的不敢抬头直视他,匆匆走了出去。
到走廊上,他瞟了一眼,雪照正背着光,站在门厅处。
他走到某间牢房前,忽然躬身将一把薄薄的刀片塞进门缝。
二人回到车上,驶离大狱,从此处到府里只需片刻功夫。
钟天青许久未出门,顺着窗缝向外看去,留城大街两侧满是商贩,有卖泥人的,有卖小儿玩具的,有卖零嘴的,缤纷各色,琳琅满目。路上行人不多也不少,皆是慢慢徐行,一派悠然。
他二人并肩而坐,车里轻轻摇晃,像个摇篮,钟天青舒服的眯起眼,一道窄窄的日光斜映眼帘。
忽然,雪照对车外道:先不回府,绕一圈吧。
钟天青当然乐意极了,马车穿过留城最宽阔平坦的大街,吱吱呀呀作响,令人听了骨软筋松。
街上有一处小摊,师傅是个巧人,卖会自动打拳的木头小人,形状各异的木头人齐刷刷插了一排,吸引了一众小男孩。
小男孩从五六岁到七八岁不等,高高低低的围着小摊,木头人每挥动一次拳头,他们便要爆发出吼!哟!的感叹声。
钟天青的马车慢悠悠的路过,他也伸长了脖子瞧稀罕,马车经过了小摊,他的双眼也随着眼巴巴向后看。
他身后有人低声道:等一下。
钟天青回头,见雪照撩起前衫,风姿挺秀的下了车。
他走到那小摊前,挑了一个木头人。
因这木头人价高达一百文钱,围观的小孩们父母多不许买。
见终于有人从摊子上拿走了一根,他们发出啊的一声无限艳羡的叹声。
车里的钟天青捂住了脸。
雪照衣衫清贵,丰神骨秀,与手里的木头人略不匹配,但他十分坦然,悠悠然回了车。将木头人递给钟天青,柔声道:给。
钟天青脸上泛着莫名的微红,低头接了过来。
回府时天已全黑,他们的马车径直行入后院,在小院门前下车,灯火的昏光被吞入黑暗,脚下的青石小路泛着湿滑的光。
雪照走在前方,钟天青傻乎乎地举着一根木头人跟着他。
前方人忽然停下,朝他伸手,钟天青一愣,雪照已握住他的手,道:小心,路滑。
他二人向前慢行,一个稍微在前,一个稍微落后。
钟天青一手被牵,一手举着玩具,感觉自己仿佛多了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