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姐姐勿怪,她是后来的,好像因为迷路才被大公主殿下领进来。一个圆圆脸的女孩过来搭腔,转身面对水清浅,这位是宜阳王府的文安郡主,郡主姐姐笔下的牡丹可是帝都一绝呢,连官家都称赞过。
圆圆脸旁边的一个粉衣服女孩笑着用扇子拍了圆圆脸一下,温慧你别乱说,郡主的名声只在皇室勋贵中传过,外人哪里知道?回头安慰水清浅,小丫头,郡主闺誉要紧,所以你不知道也不算稀罕,没关系的。
斯斯文文的三两句话,便界限分明地把混进凤凰窝的小麻雀从她们的世界中剔除去了。这就是权贵中所谓的圈子。好在水清浅不是真的小麻雀,这只深山野猫的战斗值灭她们一群都不带眨眼的。
呵呵,我不懂那么多,反正就是觉得好看嘛。水清浅装傻。
嘻嘻这只小麻雀还挺好玩的。
水清浅认识她,是元慕舅表亲家的小妹妹。
另有人凑过来,你是哪府上的姑娘?
唉呀,那不重要。小丫头,你来说说这画好看在哪里?
这时,旁边好些个姑娘都凑趣过来,反正郡主的画已经完成了,只剩题字落款,一群凤凰女便不太避讳的叽叽喳喳围着书案左右,拿这只傻傻好玩的小麻雀开涮。
水清浅:就是觉得这花很像很真,你看那些叶子能看清脉络呢,还有那花瓣,那花蕊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杨公府上的一位嫡小姐教他,我告诉你,郡主这副工笔牡丹,讲究的是笔锋细腻,格法严谨
哎呀,玉绾你不要给她说得那么深奥嘛。另一姑娘转头问水清浅,郡主的牡丹,画的仿佛都活过一样,对不对?
是啊,是啊!水清浅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信誓旦旦的,还能闻到香味呢。
小麻雀的夸张说法引起凤凰们的一片娇笑声。水清浅看着身边这一圈被他逗得欢乐的女孩子们,重点强调,是真的,不信你们闻闻嘛,真的能闻到一股蜂蜜香甜的味道呢!
呵呵呵的娇笑声渐弱,院子的僵硬的气氛漫延开来,越来越静。点到这个份上了,画中藏猫腻诸位玲珑心肝的千金小姐,又有哪一个是傻的?
这时,只剩水清浅一个人脆生生的声音回荡:郡主殿下果然心思精巧,这样,把画挂在外面,就引来蜜蜂蝴蝶了吧?那场面得有多美啊!临了,又在火苗上泼了一瓢油。
在场众位千金的那个眼神
文安郡主僵站在那里,脸色煞白煞白的。
整个院子,针落地可闻。
通!杀!
第94章芊芊小麻雀
水清浅以为自己只是踩了一个文安郡主,其实,他犯的是众怒。
打从最开始,这只小麻雀胡打误撞混进来的,就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然后,还没等有姑娘过来打招呼,他便一顿饿鬼投胎似的捧着两大盘点心吃个精光,考虑到此形象的粗鲁不堪和女孩子们对容貌攀比十分在意的微妙心理,小麻雀便彻底不受待见了。之后,水清浅主动出击,三言两语把包括文安郡主在内的一班贵女,涮个底儿掉。
谁都不傻,一经提点,谁还不明白《国色天香》里暗含猫腻?文安郡主本人可以被大家踩入泥里,但东洲贵女的身价绝不能因此从云端落入泥土。今天这个仕女游园会场合特殊、目的特殊,让外藩蛮女看笑话是大忌。可就像之前说的,蛮女也不是白痴,她们看不懂画,难道还听不懂人话吗?
这只可恶的小麻雀!
瞧瞧瞧瞧,就你是个精乖的。大公主这时笑着走过来,点点水清浅的额头,语气很宠溺的样子,被你这只小麻雀一语道破,后面的戏,文安都没法给大家唱了。大公主招来女官,把画先挂出去试试,看看能引来蝴蝶么?
大公主的举动,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到牡丹画本身上来,然后大公主回头有意无意地解释,文安之前还跟我说要给大家一个惊喜。说难得有这样热闹的场面,闺阁游戏之作又不必当真,只是她也不知道这个法子到底成与不成。
成成成怎么不成。郡主姐姐一向心思巧妙,难得想出如此精妙的手法。
就是啊,那一定会很漂亮。我要去外面了。
我也要去。
讨厌!都怪这个小丫头啦,干嘛破坏给人家的惊喜嘛!
水清浅有点呆滞。
他真没想到女人的舌尖端得如此厉害,同样三五句话的功夫,几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众志成城竟织出张遮羞布给这事儿圆了尽管圆得生硬,可好歹圆了。就算哪个外藩女想拿这件事做笑话,之前任何发生过的不光彩事件也只属于个人行为,跟其他豪门贵女无关,跟身份地位也无关。更有,这一切丢脸事情的罪魁祸首,被大公主和几个小丫头当仁不让地扣在水清浅头上。日后若真有人追究这个芝麻小官的家眷的责任,那芝麻小官的下场可想而知
水清浅太乐观了。
哪用得日后追究?现在,当下,他就被究了。
大公主领着众人去院子赏画时,场面一时乱哄哄的,水清浅也没留神,一不小心就被一群小丫头一窝蜂的欺了身,顺着她们的推推搡搡,被推进了小黑屋。稻香村这边的竹茅屋的里间。里间这里没窗子,只有一扇门,光线阴暗暗的,水清浅踉踉跄跄地好不容易站稳,一抬头,发现原来门帘子两边,排了两溜不苟言笑的宫婢,若拿着仗棍,唱着肃静,还有真点左青龙右白虎的架势。若真是个寒门小丫头,怕是这会儿要吓哭的。
水清浅一眼从头扫到底,哦!他就说嘛,自己怎么会连三五个丫头都抵不过,原来人家找了帮手的。而屋中端坐竹椅的,正玩着手镯摆姿态的那位,还是个老熟人。只是比起曾经骄傲张扬的样子,她现在看起来差多了,倒不是说如何凄凉,但那脸色,那排场,那衣裳装扮,感觉就是失了光彩,显得晦暗、陈旧。高氏覆灭,华妃赐死,赵王再无登顶希望,她一个没有依仗的公主她现在体会到小幺曾经经历过的艰难了吗?
水清浅忽然想起月桂哭着找他说情的那个下午刚刚起了点恻隐之心,只觉得胳膊突然被紧抓,耳边响起一声娇叱,贱婢!大胆!见了公主还不跪下!几双手过来推搡,同时往他腿弯处猛地踹了下狠的。咕咚,膝盖一软,磕在地上,水清浅暗自嘶嘶叫痛:个死丫头,她那点儿可怜了?
你叫芊芊,是吗?月桂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开口,就像最不心善的地主老财盘剥佃户时用的那种口吻,哪个府上的?
水清浅层层起了鸡皮疙瘩,敷衍道,我叫钱芊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