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里,已经笃定父皇会放过那个杀人凶手一马了。嘉佑帝醒悟了,所以心里也更五味杂陈。当初老大不明不白的死了,凶手很有可能是他的某个儿子,可他心软,并没有深究。所以,眼下,是不是又来了某个儿子把盘算打到了另一个很有可能继承储位的兄弟身上?如果这次他不管,或者如果他再轻拿轻放,是不是还会再有第三次,第四次姬昭一次躲得过,他躲得过第二次,第三次吗?昭儿躲得过,别的蠢儿子躲得过吗?嘉佑帝的心头火一下子就飙起来了,又怒又心伤,所以,他根本不能放过。烈士扼腕,他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当初他父皇能狠心下得去手。因为他必须,不得不,硬下心肠,雷厉风行刹住这种歪风邪气,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这些念头几乎是一瞬间蜂拥进圣人的大脑,佛语说醍醐灌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他原本拉着姬昭的手忽然握紧了,迎上姬昭疑问的眼神,皇帝老爹干燥的大手在姬昭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苦涩的承认,我儿也受苦了,放心,这件事父皇定要人查个水落石出,该罚罚,该判判,他们谁,谁谁也别想糊弄过去。
姬昭显得很意外的微微瞪大眼睛,随即笑得释怀,翻手握住父皇的手也安抚轻摇,岔开话题,好了,先不提这些,爹你们过来,是为清浅吧?
他儿子对他没信心。嘉佑帝明白姬昭的态度时,心就像火上架着的烤咸鱼,真是熨烫的同时也苦涩酸咸,可他也同时暗暗告诫自己,为了未来所有人的安危,这一次,绝不能姑息!
第128章羽林卫结业了
暂时不提幕后凶手,一切等调查水落石出之后再说。
清浅对,就是清浅!不提他那神一样的箭法,那那那个火铳是是是怎么回事?
前晌那会儿,金吾卫做陈述时候,有人当场就对人数和力量对比发起质疑,是很合理的质疑,毕竟双方相差悬殊,如果没有实锤,很难让人不心里阴暗的提出某种可能(是不是秦王殿下施苦肉计,贼喊捉贼?)然后,水清浅在整件事上的作用就特别突现起来,来龙去脉一解释,就有不少人对火铳巨大杀伤力的描述表示怀疑:不可能啊,这玩意谁不知道啊,大号炮仗,从来没能实用的装备军队,改良改良款多了去,但硬伤从来没有解决过,如果真的如形容那般,扣下扳机便能开火,□□没有延迟,子弹没有漫天神飞,那那那这事不比秦王殿下遇刺的影响小哇。所以,陈述结束之后,所有其他逻辑上都没有破绽,唯有火铳这一点,如果也能得到实锤,那么接下来,追凶方向就可以肯定确定以及一定跟秦王殿下有利益冲突关系的某些目标上了。
火铳的试验很简单,水清浅马鞍袋里还剩两盒子弹和□□,松哥亲自在殿外广场上试的,四发子弹全填满之后,呯呯呯呯,连发四枪,五十步之外的靶纸中央几乎被打烂了。子弹上靶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天女散花的样子,不过,这点小问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威力!
这射程!!
这速度!!!
这准度!!!!
原本只是当背景板的御林军、羽林卫、金吾卫的各家将军眼睛歘歘歘歘冒光。
嘉佑帝他们当时就想把水清浅叫过去,还派了小黄门来传话,却被姬昭给挡了。姬昭让小黄门回去偷偷跟官家还有石大人通气,说这事得等私下里再跟他们汇报。两位家长当时以为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的秘辛,便装聋作哑的默许了水清浅的缺席。再之后,君臣携手而来,发现熊孩子趴在姬昭身上睡得香,而姬昭则让他们明白孩子在此胜利事件背后的各种苦楚。
如果是火铳,就不用先叫醒清浅了,他捣鼓那对儿火铳的时候正是跟我一起行进的路上,儿臣禁他足,所以,他就把这东西最后给收尾完善了。姬昭一边说着,一边带两位去他书房,跟我吹嘘了一路,也听着他朝外面乒乒乓乓的,可儿子没留心那东西到底有多厉害,以为他只是胡闹图纸就是寻常收着,竟没给好好藏了。姬昭书案上有个铁匣子,他嘴里说没仔细,可这个匣子收着他的日常公文,也算很重要的物件,能碰到这个匣子的人超不过三个,所以不算疏忽。
图纸在这,姬昭交给嘉佑帝的时候,还半开玩笑的跟亲爹约法三章:这东西毕竟是清浅的,他还没发话,儿子就擅自做主把东西给了,如果回头那小东西不乐意,儿子得帮他抢回来,爹不能有异议;还有,如果这东西真的有卓越贡献,并且清浅还乐意给,回头必不能少了奖励,儿子先给他讨个承诺;再有一时半刻没有想周全的,等回头清浅自己补充。
瞧瞧,拿你们家一样东西还这么多说法。嘉佑帝接下图纸,转头瞪了一眼石恪。
石恪:你儿子愿意胳膊肘往外拐你还真好意思怪我家鹭子?
水清浅画图水平挺专业的,专业的意思是说,符合工部伎官使用标准的那类图纸,内行人容易一目了然,外行人能不能看懂就凭天意了,反正姬昭只看出来大概轮廓,精妙细节是一点不懂。他不觉得父皇和石大人能比他强,偏偏俩老头拿着图纸还假模假式的讨论起来,也不说赶紧拿去军部工部找行家看看。姬昭作陪一会儿,瞧瞧时间,便要起身告退,他还挂念着清浅呢。
家长们一开始没察觉什么不对,是该叫他起,这都什么时辰了,午睡不起,晚上还要不要睡啦?
呃?午睡?
不知怎地,石恪随即就有股不好的感觉,说不上来,就是莫名其妙的一股子担心,看着秦王即将消失在跨院门口的背影,石恪把手上图纸折吧折吧往袖袋一塞,匆匆撂句,不行,我得去看看。
嘉佑帝,
昭儿去叫那小懒蛋起床罢了,你又抽什么风?
两位家长凑热闹一样的跟姬昭前脚后脚进水榭,姬昭扶着门框下履登榻时,石恪隔着回廊和半敞的窗户遥遥看到屋内的水清浅已经起了,头顶一撮呆毛,正拥着毯子坐那儿发呆。
应该是看到姬昭进屋,原本神游的水清浅一骨碌滚起来,连蹲带爬的扑向姬昭,急切得就好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隔着一段距离,石恪也没看清楚,只是心里那股不安感更加强烈了。圣人大概也看出点不对劲,俩老头儿胳膊互相搀挽着疾步奔向门口。
在门口处站定,他们听到姬昭在安慰水清浅,而后者整个头脸都埋在姬昭胸口,姬昭在给怀里的小鸟摸毛,只是梦,阿昭哥哥在呢。鹭子,我不能说发生了这样的事,一切还和以前一样,但最终,这只是你长长一辈子里的小小坎坷,一个人生经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
不知道水清浅咕哝了一句什么,姬昭低声承认,是,我也是,最开始都是一样的,然后就会越来越淡最终释怀,你要这么想,战斗总是突如其来,我们没有主动挑衅,可若有人心不足,我们必须有能力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天道如此。你做得很好。姬昭的声音不疾不徐,有股特别的安心感。
我知道,可我就是就是昭哥,你说我我我现在是不是特别怂水清浅的声音里裹挟了浓重的鼻音。
听壁脚的两位家长惊讶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恍然:清浅这是哭了?
没有。你是我见过的,最冷静,最果断,最勇敢,最具大局观的新兵。第一次上战场,再没有比你表现更出色我是认真的,别忘了,我带过海军,带过南军,从新兵到统帅,我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六七年。
我知知知道。水清浅吸吸鼻子,依旧气息不稳,却努力稳住抽泣,昭哥,别别告诉别人我哭过太,太丢脸了。
放心,旁的人早被我支开了,只有我在姬昭一边安慰,一边暗暗给门口偷听的两位家长打手势轰人,也顾不得其中一位是皇亲爹帝。
石恪拉拉嘉佑帝,俩老头儿轻手轻脚的离开门边,默默转身离开了。帝国皇帝和帝国首席大律政官的笔下批过的人命不少,但自己手上绝对没有染过血,所以,他俩也没想过那辉煌战绩背后是孩子的巨大心理创伤。眼下看到清浅的样子,两位加起来一百多岁、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大咖也被震得发傻,一路恍恍惚惚,好半晌,谁也没言语。
清浅嘉佑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竟干哑失声,清完喉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张张合合,半晌,才发自肺腑的来一句毒鸡汤,杀人,呃,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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