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熟练的拉开副驾驶的位子,坐下去的时候忽然间又想起来那束白色小花,那天戴里克就是将它仔细的放置在这里,自己此刻坐下的位置上。
飞行器内仿佛仍然弥留着花间的香气,即使莫尔很确定买来的时候那就是一束没有味道的花。
意识到这一点后莫尔逐渐控制不住自己散乱的思绪,一向熟识的飞行器里的空间里也开始变得闷热狭隘起来。
莫尔不自觉的将领子松开一些,好让自己的呼吸更顺畅一点。
时间不早了,回去后就早点休息,我这段时间需要出一个外勤,可能会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你是愿意搬过去和克洛伊待在一起,还是去杰斯会长家里住一段时间?
戴里克还在驾驶着飞行器,双眼目视前方,语气也像在压抑着什么。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莫尔焦急的问道,他一点也不想和戴里克分开这么长时间。
戴里克将飞行器停在路边,眉目认真的对他说:你知道的,莫尔。我这次出行是为了执行任务,我不可能将你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可是我不想让你离我这么远。莫尔低头坐在副驾驶上,声音要比往常沉闷,空气中阴郁的似要掐出水来。
看着我,莫尔。发觉小雄子并没有想要配合的意思,戴里克伸出右手轻抵在幼崽的下巴处,顺着力道将小雄子转到与他四目相对的位置上来。
我这次只是为了出行任务,你知道我还会回来的对吗?我向你保证过我不会丢下你的还记得吗?戴里克的瞳孔是浅金色,这本是太阳的颜色,却没有丝毫暖意。
莫尔能察觉出戴里克正在注视着自己,他可以在戴里克的眼眸中看到完整的自己,只是更微小,好像只是误入此间,再也逃不出去。
莫尔将视线错开,伸手挥掉抵在他下巴处的手指,他的指腹上有几分薄茧,在莫尔滑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向下的红痕。他也没有去管。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出勤,没有谁应该一直陪着另一个人。理智再清醒不过,可没有人是完全由理智构成的,总有一小片声音在呐喊,在焦虑。在对抗。
哦,不对,他现在是一名虫族的雄子,早也不能被划入人类的范畴,连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人类他都是有些存疑的。
莫尔在心底嗤笑一声,怎么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这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事实吗?怎么?还接受不了?
莫尔的眼内晦涩无比,戴里克的离开让他的异族感变得无比强烈,脚下的土地不是自己的,所待的国度不是自己的,他哪里都陌生,哪里都没有归属感。
飞行器停了下来,戴里克亲自将莫尔抱出来,在发间落下一个吻,小雄子的情绪不对劲,由于病情的缘故他并不能很好的消化这些负面情绪,现下明显又处在自闭忧郁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戴里克心间愧疚又柔软,幼崽的这份痛苦是由自己带来的,他无比清醒的认知道。
这份认知让他的心脏酸涩不已,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再揉搓,每一个角落都布满挫伤在一点一点往外渗血,淋漓的鲜血在胸腔里流淌,所过之处无一不被烫的痉挛抽搐,再也愈合不了。
他早该知道幼崽对自己的依赖,明明幼崽一直都在害怕被抛弃,他却还要对他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此刻幼崽心里该有多恐慌?多无助?多么害怕再一次被他抛弃?
此刻莫尔微微仰头注视着天空中的月亮,此夜空中月朗星稀,莹白色的月光像要照进他的心底。
自古以来国人就将明月寄相思,千百年来这一轮明月到底收到了多少份思念。
莫尔心想这广寒宫是否还是一座邮政局,将每日收来的信件分门别类。思乡的放一层,思亲的放二层,思念故人的放在最顶层,思念情人的就找一大箱子搁着,太多了送不过来。
于是云中谁寄锦书来,思亲的人但愿人长久,有情人十之□□盼不来归人。
那嫦娥的思念该寄给谁呢?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哦,这也是有情人,寄不寄得出去看天意。或许看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面子上,可以给她插个队。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可莫尔此时抬头仰望的也不是原先的月亮,寄不了他的乡愁。
中国人是最难被同化的一个民族,他自己的历史就足够的悠久,文化逻辑完全自洽。你所遇到的任何事物都有古人告诉你是否可行,会需要承担哪些后果,再不济翻翻史书至少也能知道哪种方法是错误的。你会深深的被千百年来先人圣贤所积累的精粹折服,再也难以认同其他种族的文化或者思考方式。
这样就是为什么在他国居住的国人隔了几十年仍然会接受不了当地的文化,更别提莫尔才来到这里几个月。
这幅场景在戴里克看来就是莫尔眼中水光潋滟,努力仰起头想要把泪水控回去。他看的自然心痛不已,幼崽是有多么害怕,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出来。
他将莫尔抱的更紧,轻拍后背想要将幼崽从悲伤中唤醒,乖,想哭可以哭出来,不需要憋着,你永远都不需要害怕任何事。
你再说一遍谁想哭?
?
讲道理莫尔觉得戴里克此时更想哭,他的声音里含着颤抖,气息紊乱,仔细感受一下似乎身体也在微微发抖,莫尔俯身侧耳,仔细聆听下发现戴里克的竟连心跳频率也不齐,时快时慢,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
你没回事吧戴里克,不要难过,你难过我也会担心的。莫尔紧紧回抱眼前的雌子,永远都是不漏声色的帝国少将,此刻竟然难过的想要哭出来。即便戴里克眼中干涩,可是莫尔就是荒诞无比的觉得他的心里在流泪。
小雄子稚嫩的话语在戴里克心间炸响,他天生就知道该如何让虫心软。明明幼崽自己也在害怕,心里慌乱的不行,可他就是能够发现戴里克隐藏起来的难过,并且仍然会竭尽所能的想要安慰戴里克,安慰这个会令幼崽伤心的罪魁祸首。
戴里克金色的瞳孔终于变得狭长,他想要幼崽再任性一些,表达的再激烈一些。小雄子完全可以像帝国其他的年轻雄虫那样,会撒泼打滚的拒绝近亲虫的离开,会娇蛮的索要礼物,会肆无忌惮的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可是莫尔都没有。
幼崽只是强迫自己去接受将要分离的事实,然后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满满的恐惧与伤心,连哭都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自己一旦表现的不好就会被讨厌被遗弃,幼崽甚至还会想要安慰自己这个他分外依赖,却又将要弃他而去的虫。
小雄子是拥有一颗多么善良,多么纯洁的心灵啊。可就是这颗美丽的心灵,在过去曾遭受了那么多痛苦与折磨,那么多只要他一想到就会肝胆俱裂的伤害,戴里克只觉得这世间的所有珍宝都不及小雄子来的宝贵,所有的白在莫尔面前都显得漆黑如墨。
幼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偷偷的藏起来了许多泪水,不想在他面前做出会被讨厌的举动,所以只能在没有虫的角落里偷偷的掉眼泪?
戴里克被自己的推测震慑到了,他脑海中浮现出小雄子独自一虫伤心难过的场景,满心的怜惜与悔恨无处安放,噗呲噗呲的在血液里沸腾。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要相信我一定会回来的。戴里克试图安抚小雄子的情绪,手掌在他的发顶摩擦,也在安抚他自己。
可是他必须执行这项任务,戴里克认为他必须亲手捣毁星盗的聚集点。哪怕上层不下达此项命令他也会亲手将它摧毁,更何况此刻这项任务属于他。
这也就是不能将莫尔带过去的原因所在,战场危险是一方面,戴里克也不忍心将小雄子重新带回噩梦所在之地。
有关萨皮尔的情报很少,他来自何族,年龄几何,是使用什么手段将庞大的流浪者和被驱逐者聚集起来的,都需要一点一点查起。
但无论如何,但凡敢伤害帝国雄子的组织,戴里克都不打算放过。
军舰消失在群星里的时候,莫尔正坐在克洛伊家的客厅里。
这就是你现在需要搬过来的理由?克洛伊猫猫震惊。
当然,乔伊思再凶悍她也是个女孩子,你不会想让我和她住在一起吧?莫尔睁大双眼,表现的比他还震惊,一副你无耻你下流你丧心病狂的模样,丝毫没有反思自己自动隐瞒了还有去杰斯会长家中的这个选项,是有多么的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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