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出于好意,又或者是惋惜,老法官叹息着补充了一句:“不会很痛苦,而且……相对体面一些。”
这一执行方式是法官会议集体商议出的结果,并非完全出自段焉本人授意:大总统只下令处死人犯,那么在现有的枭首、枪决、腰斩甚至凌迟等死刑执行方式之中,绞刑显然是最“人道”的选择了。
听了他的回答,沈长河保持着一贯平静温和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老法官哑口无言了半分钟之久,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法律会充分保障你的人权。在行刑之前,你还有三天的时间留下遗书,如果有想见的人,我们也可以安排会见。”
沈长河道:“不必了。我没什么想见的人,也没什么能留给这个世界的书信。至于遗言,就在这里说吧,烦请诸位替我记录一下。”
他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我在西北行省安西城药师谷留存的医学书籍,捐与国内有需求的高等学府,所留资产除家人生活所需之外,全部捐赠社会福利机构。若条件允许,我的遗体也捐献出来,作器官移植手术或医学研究之用。”
顿了顿,仿佛有些自嘲地补充:“如果可以,请帮我将百木草堂的古琴取回来吧。”
再一次长久的沉默。半晌,老法官才艰涩地开口:“你放心,这些我们都可以为你做到。你……还有别的要求么?”
沈长河微笑着摇摇头:“没有了。”
老法官严肃地向他鞠了一躬,紧接着,所有的法官全部弯下腰来,深深地向他鞠躬致意;最后,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大小官员甚至卫兵在内,都加入了这一行列。自始至终,再也没有人说过哪怕一句,只有飘摇的细雨丝丝线线地落进逼仄的天井之中,也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行刑的这一天是四月四日,按照传统历法来算,正是清明节。
上京,正阳门。
清晨六时许,高高的绞刑架就竖了起来,民众也陆续赶来——国府在宣布死刑执行日期的同时,也破天荒地允许百姓在场下围观,见证政*治斗争失败者的悲惨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