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玛伦利加的旅途中,萨缪尔与海格已见证了圣器破碎导致的后果。
这是一场文明的剧痛,但在漫长的历史当中,它又是如此短暂,短暂到人类未必会吸取多少教训。
萨缪尔那一刀砍碎了大河之骨,也摧毁了利用天灾转移矛盾的借口——世界蛇离去之后,人们无法再把罪恶的根源推到灾变头上。
但这真是最好的结局吗?
路易斯无奈地发出沉闷的笑声:“灾变即将从世间消失,但贯穿全部历史的悲剧不会终结……人类的恶意才是最可怕的敌人,我就是证据。”
萨缪尔很难不表示认同:“或许这就是人心吧。”
路易斯叹道:“但如果不挣脱世界蛇的枷锁,我们将永远无法看清自己,也不会尝试去改变什么。在漫长的苦难之后,总会有谁幡然醒悟,发现苦难的真正起源,为世人寻找新的出路。”
自省的先知也许只是极少数,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人类的希望。
“萨缪尔,你做出了一个正确但残酷的选择。”
“能获得你的肯定,我很感动。”
“你能来监狱看我,我也很感动。”
萨缪尔微微一笑:“除了我,你还有更想见到的人吧。”
喜悦、愤怒、担忧、失望……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在路易斯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强撑起来的自虐式的洒脱顿时垮了台。
路易斯心中一阵悲戚:“艾德里安……他还好吗。”
“你明天会见到他的。”
深陷泥淖的死囚惨笑道:“我害怕自己一旦和他相见,就不敢去死了。”
走廊上,狱卒正催促萨缪尔离开。
萨缪尔沉默着站起身,说不出一句“多保重”。即将走出牢门时,他握着冰冷的铁栏,低声说:“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路易斯依旧栖身于那片潮湿的黑暗,目送萨缪尔消失在被铁栏阻挡的视野尽头。
“起来,该上路了。”
狱卒摇醒路易斯,给他套上沉重的枷锁。
铁链拖过台阶的棱角,刺耳的摩擦声激得其他囚犯抱怨不断,正如一个月前将路易斯押向地牢时的情形。
公开处决是在玛伦利加不常见到的“风景”。四名狱卒抬着断罪女神的木像走在前头,囚车一路摇晃,轮底轧过路面凸起的碎石,载着将被处死的犯人驶向城市中心的广场。
一段时间不见天日,被积雨云遮挡过的阳光也足以令路易斯目眩。从监狱到刑场,路易斯始终一言不发,任由狱卒将他解下囚车,穿过人群,押上行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