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连续一月以来隔三差五就有朝臣抄家灭门,陛下身子骨病歪歪的,坐在龙椅一张脸白得吓人。
砍的人多了,朝堂就得有人填补空缺,升官的不止苏玙一人,以她的官职在里面不甚起眼,却也因了燕王师的特殊身份得到几位王爷的特殊关怀。
天彻底黑下来。
苏府,薛灵渺仰头望着满头星月,阿玙说了要回来吗?
负责赶回来传话的小厮不知怎的冷汗从脑门流下来,侍讲大人被勋王带去了兴平坊,大人说要回来。
说了要回来,但能不能回来还得看几位王爷放不放人。
天黑了人还没回家,她心里想得慌,不肯一人先用膳,她半日修成辟谷,人间五谷可有可无,但入夜要她孤枕寒衾,这是哪门子道理?
纵是天潢贵胄,也不该搅和人家的家事。兴平坊是何地?莺莺燕燕,眠花宿柳。一想到阿玙在喝花酒,薛灵渺太阳穴突突的,问:玥儿呢?
介于亲妹妹脑子果然抽了这会子还在街边静待情郎,漪兰赶紧道:燕王刚沐浴,正听嬷嬷讲睡前故事呢。
很好。她抬腿迈出一步,眨眼从主院来到燕王李玥住的飞凰院。
苏府隔壁便是相府,苏府一众仆人俱是霍曲仪与苏篱为小辈培养的心腹,还记得第一次见识少主凭空消失的本事,陪嫁来的仆从们惊得跪了一地。
之后各个守口如瓶,越发忠诚,看着主子的眼神,敬畏有加,有着凡人对寻仙问道的渴慕尊崇。
漪兰候在原地不动,很快,打着哈欠的小燕王被师娘抱回主院。
备轿,去兴平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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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兴平坊,上至世家权贵下至富商豪客,最喜流连之地。入夜的兴平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是盛世里开出的靡靡桃花,歌舞丝弦犹如天上星子点缀了不甚平静的夜。
兴平坊,濯世楼,无财权不可进。
六层楼,顶楼,欢声纵笑隔着门扉传出,男人的笑声,女人的歌声,金色的脚铃随着舞姬腰肢转动泠泠作响,几步开外,又有人抚琴奏乐,酒香味满了房间。
天色很晚了。
苏玙捏动眉心,如斯美景勾不来丝毫玩乐的欲.望,倒使她厌烦得很。几位王爷收买人心的招数太老套了。
人在朝堂,抛开有个为相的叔父,就冲陛下早朝随口颂赞的一句年轻有为,苏玙想低调都难。她位卑言轻,架不住前路光明。放眼盛京有谁不知苏相最疼爱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侄女,而陛下宠信苏家叔侄?
诸子夺嫡,她心里和明镜似的。再怎么通透,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天都黑了还不放她归家,没她抱着,灵渺怎么睡得着?
她越想越烦躁,偏偏心性磨练地沉稳,面带笑意,温温润润,极有君子之风,气质长相惹得一众歌姬舞姬看得流露出痴迷。
勋王惯会来事,一拍大腿,眼色递过去,其中生得最艳丽的女人身披薄纱扭着腰来到苏玙跟前,没骨头似的半倚半靠,苏玙有家室的人,哪敢要她靠?不露声色避开。
许是避得过于自然,女人没料到会遭受拒绝,身子一歪,再想保持平稳已是妄想。
苏玙没打算扶一把,眼睁睁瞧着她跌在地上,装模作样地品着醇酒,一脸无辜。
气氛一僵。
勋王呵呵两声,脸色登时就不好了,子璧这是何意?妹媳又不在这,怕甚?
听听这话就晓得勋王是怎样货色,苏玙想着这位王爷是皇室有名的色中饿鬼,不打算同他对牛弹琴,摆摆手,天晚了,我该回家了。
半字不提王爷的招揽。
勋王不痛快地放下酒杯合着他磨破嘴皮子掰开揉碎了说了好长一段话,做了好长铺垫,全成了无用功?这苏玙,太不识抬举!
比起他冷面含怒,一旁的允王便是活生生的笑面虎,子璧家中有美眷,心急也是人之常情。也罢,不如饮了这杯酒,全了咱们今夜相聚之义,就放你归家,如何?
这酒摆明了不喝也得喝。苏玙眯着眸子,思量是杀人放火呢,还是脚底抹油。以她的功夫,她要走,在场之人谁留得住?便是那些躲在暗处的臭虫也禁不起她一巴掌。
唉,子璧,这酒可是勋王兄专程从府里为你取来,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勋王此人最好颜面,旁人要他丢面子,他能要人全家性命。这么个心胸狭窄的人生在皇家,不知做了多少孽。苏玙眸光一晃,接过那杯酒,放在鼻尖轻嗅,乐了。
烟花之地的酒不能乱喝。寻常人家做坏事无非是往酒里放乱性的药物,这倒好,是奔着要她命来的。
联想允王笑吟吟的热忱模样,余光瞥过众人脸色,有人乐得看热闹,有人放浪形骸地与舞姬亲热,勋王那神情,更像是在意所谓的脸面,诸王面和心不和,她冷笑,好一招借刀杀人。
朝中都说勋王和允王一母同胞皆为鸢妃所出,关系最亲厚,再亲厚也没那把龙椅有分量。
仔细想想不难窥测这杯毒酒的动机。
勋王为长,得了莲国公一家支持,允王为次,若她没眼光没见识没防备没本事真死在这杯酒下,酒是勋王送的,刀也该落在勋王头上,与允王无关。
再往深里想,她不幸身陨,哪怕是龙子凤孙,叔父也得拉着明面上的罪魁祸首陪葬,介时朝堂生乱,没了勋王,莲国公只能改为支持允王,混水摸鱼,得了兵权,逼宫都有三分胜算。
这伎俩很简单,一眼能看透,心思却狠毒。
她磨磨唧唧不肯喝,被蒙在鼓里的勋王气得甩袖,苏玙,你可得想清楚!
我是要想清楚。她手腕轻翻,酒水洒在地上滚出一地腐蚀白泡,王爷,请给臣一个合理的解释。
!!!
毒酒?勋王变了脸色,嘴唇哆哆嗦嗦,慌了神,这、这是陷害!子璧,本王没想害你!
看热闹沉迷美色的诸王惊得出了身冷汗,再迟钝也晓得有人坐不住了。帝位之争,很多时候便是一本血腥史。苏玙若折在濯世楼,丞相非得把勋王活撕了!
撕了勋王不要紧,万一闹得君臣失和,必定是让人头疼的烂摊子,保不齐陛下一口气喘不上来魂飞九泉,再有人趁虚而入
允王道:这肯定是栽赃陷害。
勋王感动的眼泪汪汪,皇弟说的是!
苏玙叹了口气,拍了拍勋王肩膀,行了,微臣要回家了。她与叔父最擅长的便是秋后算账。
她要走,勋王哪肯应,挡在前头急得说话磕磕绊绊,子璧信我!我真没有
真真假假有甚意思?臣要回家了,再晚怕是进不去门了!
这话说出来坐实了惧内的名声,赶在平时少不得要被打趣,偏碰上勋王这个没脑子的,进不去就进不去,子璧今夜宿在濯世楼,本王请最美的花魁娘子为你暖床!
砰的一声,门一脚被踹开,唬得里面的人一惊一乍。
踹门的漪兰安安静静候在少主身侧,为首的娇美女子怀抱三岁稚子,似笑非笑,音色清然,暖床?阿玙,你要谁为你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