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帮我找灵药?
所有异样都只是心念一动间,那一刹那升起来的莫名的情绪根本没能在他心中发酵,他极端清醒又极端自持地回归现实,捡起书本拍了拍,随意翻阅了两页,问道。
嗯?师挽棠大概是过量的知识量冲击傻了,听他这么问,茫然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在后者脸上迟疑地扫了两秒,是哦,给你找的那你还不快来帮忙?!
沈晏低头看他,实在没忍住,憋出一句:你是不是傻?
师挽棠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怒视之:会不会说话?!再嘲讽我就不干了!你自己漫山遍野地找去!
满地的书卷被一本本捡起,沈晏很是认真地分门别类整理好,他有一点点轻微的强迫症,衣衫鞋袜必须干净整洁,见不得东西乱扔,因此也不大喜欢别人的触碰,跟其他患者不同,他属于非常积极且愿意进行治疗的病人,这两年还算好,早年间最严重的时候,他能几个小时不眠不休地关在洗手间重复洗手,如果研究室有人纽扣扣错了而他又恰巧看见,那他一整天脑海里都会浮现那枚扣子的模样,并且心心念念想要将其纠正。
看完的书不要乱扔,合好摆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如果不知道怎么分类,可以给我,我来做就好。他并不答他的话,只是沉着稳当地将那些书抱在怀里,确定内容之后归纳到不同的地方,他的侧脸像刀削般锋利,眼中好像含着千年的霜雪,这是摇舟公子的长相,他就像昆仑宫峰顶最寒凉的那一捧冰雪,寡言少语只是令他更加难以接近,最温和的白衣也无法将他的气质动摇分毫,他是冷的、锐的、锋芒毕露的。
可若他稍稍侧过来一些,看见他的眼睛,你就会发现,那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色彩,师挽棠说不大出来那种感觉,可从昨天到今天,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察觉过了,那双乌黑亮泽的眸子里盛着疏离的光,那光中又好像藏着一点能容纳所有任性的温润,非要比喻的话,就像一块肥沃的土地,明明能种出满园芳香的玫瑰,却因为主人担心孕育不好拒绝了所有种子而显得贫瘠匮乏。
他不禁怀疑,沈晏以前真的是这样的吗?还是说,他只是在遇见自己之后,展露出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的怒火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可此刻两人都没有再关注这些细节的心思了,师挽棠复杂的目光落在沈晏身上,一直过了很久,殿内都只能听到细微的书页翻动声。
第7章会面
天破山脚,万山镇。
嘈杂人声,不绝于耳,来往行人摩肩擦踵,此处是距离神墟秘境最近的落脚点,原先只是个大山中毫不起眼的小镇子,神墟秘境突然出世后便跟着鸡犬升天,摊贩们在街道两侧卖力地吆喝着,都想趁着这百年一遇的天赐良机多捞一点。来往的人大多是执剑而行的修士,衣冠整洁,正气凛然,间或驻足停留片刻,饶有兴趣地询问着摊子上新奇有趣的小物件。
万山镇最好的客栈某天字号客房里,望书盘坐在柔软的蒲垫上,望着下方车水马龙的人群,嘴唇微微抿起,右手指尖无意识地落在腰间的信号弹上,对面坐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眼睛异常漂亮,黑白分明,透彻得像一汪山间的清泉,他歪着脑袋,不错眼地盯着望书,一叠声询问:师兄,我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啊,晏师兄去哪里了?怎么还不来,是在路上有事耽搁了吗?
昆仑宫弟子于午时到达这约定好的落脚镇,一行人中,只有望书知道忽然改变行程的沈晏做什么去了,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竹青便抓着望书问个不停,誓要从他嘴里撬出个子寅卯丑。
望书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沈师兄固然心存善意,但他要救的人是现今十方山脉的鬼王大人,是早已跟昆仑宫划清界限的叛徒师挽棠,若消息流传出去被有心之人一通造谣,那他沈师兄这名声也就不保了,更何况,这儿还他妈有一个外人呢。
望书捏着茶杯,状似无意地朝夏竹青身侧瞥了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你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多大人了,不知道大家找不到你会很着急的吗?还敢偷偷溜出来,晚个三天影响你游山玩水了?他没好气地冲夏竹青一顿教训,后者捧着下巴,卡姿兰大眼睛眨巴眨巴,无辜道:师兄你不是说好不骂我的吗?
原先昆仑宫的弟子该是作一批直接到达万山镇的,无奈小师弟夏竹青被拘了太久,实在向往那些热闹喧嚣,又担心一同出发被师兄们看着,好不自在,于是一个人偷偷收拾了行囊,比大部队提前三天下了山,要不是他还有点良心,知道给宫中寄两封平安信,他失踪的那一天凌虚峰就该炸了。
我骂你了吗?这是爱的提点,你等着,等你沈师兄回来,有你好果子吃!望书又冷着脸用力地戳了戳他额头,这才把话题引向旁边的那位金发男人:这位是?
夏竹青一点不惧,眼睛弯弯地笑了笑,笃定道:晏师兄最疼我,他舍不得教训我的。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阿烨,我在路上遇见的朋友,人超级好,他帮了我很多次。
他口中的阿烨始终淡淡地坐在旁边,听闻此言,直腰半冷不热地朝望书等人碰了个抱拳礼,他的态度十分漠然,仿佛对眼前的一大堆人都并不怎么上心,只有视线一直似有若无地在夏竹青身上打转。这人拥有着极其俊美的眉眼,极具攻击性,及肩的金发下虚虚笼着宽阔的臂膀,流畅的线条间隐隐可见强大的爆发力,他穿着利落劲装,没有佩剑,却自有蓄势待发的锐气自内而外散发出来,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与普通修士格格不入,他简直像一匹披上了人皮的狼,眼神里都带着股悍劲儿。
阿烨,这是我望书师兄,我跟你说过的,他们都是我师兄,以后有机会,我给你仔细介绍,说到这儿,他悄悄凑过去一点,以手捂唇小声道:他们都是很好玩的人,你相处就知道了。
阿烨并没有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将注意力放到望书等人身上,而是单手支起额头,嘴角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都是师兄,那你是最小的?
唔,现在是,不过等今年新弟子入门了,我就不是最小的小师弟了,我也能当别人的师兄啦。他似乎很高兴,笑得颊边两个酒窝漾成了小圈圈,语调中透出一股子很讨喜的不谙世事的天真。
望书在旁边看着,眉心狠狠一跳。
竹青,你不是问你晏师兄去哪了吗?你出来,我跟你说。
望书师兄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夏竹青吃了一惊,还当出了什么大事,想也不想地起身跟上,旁边阿烨想说点什么都没来得及。
两个黑不溜秋的小脑袋凑在过道的窗口,你盯着我,我盯着你,俱是一脸肃重。
师兄,你倒是说话呀!你急死我了!晏师兄不会是出事了吧?你别吓我夏竹青眼睛睁得大大的,恨不得拽着他师兄的肩膀晃一晃让他清醒一点。
望书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人又对视了片刻,夏竹青紧张的表情忽然一点一点松缓下来,好像是意识到什么,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狐疑地从他望书师兄的神情上扫过,终于慢吞吞道:师兄你是不是要跟我说其他的事?
望书木着脸:哟,学聪明了啊。
夏竹青骄傲地一扬下巴,那是,我可是人间小机灵鬼诶呦!
一个爆栗重重地落在他额头上!小师弟捂着脑门,疼得眼泪水都快彪出来了。他哼哼唧唧,还未等抱怨的话说出口,望书又道:还小机灵鬼?我问你,你的那个朋友,你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夏竹青揉着额头想了想,噘嘴道:师兄,你是想说他身上没有仙修的气息吧?我早就知道了,不仅如此,我还能说出更多来,他来历成谜,行踪未定,扭人脑袋的时候跟扭白菜梆子似的
那你还敢跟他待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