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窦云自幼得高僧批命,乃是有凤来仪,可镇灾危的金贵之命。新帝迷信,便动了纳她进宫的念头。
两人各怀心思地说了一会儿话,总也不似从前亲昵自然了。
窦云本来存了耀武扬威的心思,可看到唯唯诺诺的闫二娘,心思也歇了一半,觉得没什么意思。
到分别时,闫银梦对窦云到底有几分真情意,没忍住轻声提醒她道:杜贵妃善妒
前几日母亲与她提及窦云时随口说了句杜贵妃无容人之量,从前还在三皇子府时就可窥得一二,即便是亲表妹,怕也不希望顺利入宫夺了自己的风头,且又有那样好的命格,往后岂不是要压自己这个贵妃一头?
只是闫银梦话刚起了个头又后悔了,生怕祸从口出,便立刻闭紧嘴不再多言。
窦云不以为然。
虽然她不是杜家的女儿,从前与杜表姐也少有往来。但她身负凤命,若一朝得势,那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这几次进宫表姐待她也异常亲昵热情,可见是希望她能入宫,姐妹二人相护扶持的。
善兰琼失落地乘车回到了如今居住的宅子,刚一进院子,秋芝便迎出来了。
自从徐月被贬为庶民,还在窦家褪衣受了鞭刑,整个人大受打击。
徐寿丝毫不顾忌她的身份,也不因她是自己的姑母而心慈手软。行罚时还命窦家所有的下人都站在一旁观看,以作为对她的惩戒。
心高气傲的徐月又怎能忍受如此对待,伤都还未养好,便从窦家搬了出来。
且她夜里总生噩梦,多数时候是梦到刘家母子和窦瑜。
他们身上都血淋淋的,纠缠着她,要她偿命。
有时是梦到了死去的丈夫窦晏恒,但这样的时候极少。
还有的时候会梦到赵野。
其实她宁愿自己梦到赵野,梦里有恨,会使她更加坦然一些,不至于那么恐惧。
因为用着上好的伤药,徐月身上的鞭伤已经愈合了,可她仍然觉得患处疼痛,甚至比受刑当日还要痛上一些。尤其是夜里瘙痒入骨,仿佛有虫子在不断地往伤口里钻,常令她因疼痛大声喊叫。
善兰琼花钱请了一个又一个大夫来看过,可也一直诊不出原因。
秋芝觉得这应当是心病,只是她不敢直接对徐月说。
娘子,东西可买到了?秋芝上前问善兰琼。
善兰琼将抱在怀中的匣子交到她手上。
秋芝打开后惊喜道:奴婢这就去给公主殿下服下!今夜总算能令殿下安稳地睡一觉了。她还习惯于像从前那样称呼徐月,但每听到一次,善兰琼内心就多一分苦涩。
这样的坚持还有何意义?
她扯住秋芝的手臂,犹豫道:这通神散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经人家皆以此为耻,严禁儿孙触碰服食。
因为是禁药,通神散十分难买。善兰琼也费尽心思,花了不少钱才能买到一点。母亲被贬为庶民后,连她的公主冠服都被抄走送回了宫中,更别说其余珠宝玉器。
太皇太后怜惜女儿,悄悄接济着她们,她们才能买下这间宅子,继续使唤仆婢。不过她远在深宫,即便有心接济也能力有限,不能事事兼顾。通神散这样金贵,以她们如今的财力若持续购买下去怕也快捉襟见肘了。
秋芝当然也知道通神散的厉害,但确实没别的可用的法子了,小声说:公主殿下是离不开这东西的,又能怎么办?您一定要再想想办法才是。
善兰琼从前还是窦琦时笔下画作价值千金,可如今再仿照那时的技法风格画出来,甚至水平更胜一筹,却连卖出去都困难。她作的画,画工虽然上佳,可如她这样的人奉都城不知凡几,没有了过去的名声加持,不过能得些微薄得可怜的报酬罢了。
看着买家手上那几串可怜的铜板,善兰琼只觉得受辱。
她们还没有惨到那个地步,善兰琼心中存有傲气,也就不愿卖画了。
第53章彩头(上)谁赢了,窦娘子这画便给谁
自从那日送走了佰娘和吕公,窦瑜一直在等待离开的日子,或者说,是等待表哥的到来。
一直等到了河阴郡最盛大的节日来临。
其实她来到河阴郡之时便已经距过节不远了。将军府里早早就在为此做着准备,备下鸡牛猪羊作为献品,出行的车驾也已经安排妥当。按照惯例每一年都会在这一天请来圣女为全郡祈福,仪式就在君王河的河畔举行。
君王河早已经彻底解冻了,城内城外一片生机勃勃。这一日天刚亮,窦瑜与苏木贞、乌云塔乘坐马车出了门。
苏木贞也带上了小女儿赵赤格,抱着她坐在马车里。赵赤格前段时间生了场小病,现在病好利索了终于可以随母亲姐姐出门,一路上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乌云塔嫌她烦,堵住耳朵不想听。
倒是羡慕窦瑜可以自己乘坐一辆车。
窦瑜隔窗望着车外,虽然还看不到盛夏时水草丰美的景象,也隐隐能感受到此地的辽阔静美,日头已经升起,外面飘来草木伴着晨露的香气。他们的车队正沿着君王河缓慢前行,是来得最晚的一批,远远望去,君王河旁已经停满了车驾,几乎首尾相继。
窦瑜穿着一件草绿色的棉布袍,只有袍子的领口和袖口用黑色的棉线绣了云饰,长长的柔顺的黑发梳成了一条辫子垂在脑后。茂娘坐在一旁,也做着类似的打扮。
之所以她们要如此打扮,是因为传闻多年前河阴郡得圣女庇护,免受灭城之灾,这一日城中女子都要效仿圣女画像着装。窦瑜也就入乡随俗了。
她下车时看到一支队伍的装束与其他人不同,最前一列的男子甚至穿着兵甲手执斧戟,看起来严阵以待,茂娘看到队伍中的旗帜后主动向她解释说:那是图古拉的队伍。
巴舒族首领称可汗,统治之下还有分出了无数的小部落。过去巴舒族还未四分五裂的时候,每年可汗都会向各部落征收牲畜和皮革,一旦有召,则一呼百应。图古拉便是小部落的头人,也是如今乞也夏最为忠诚的马前卒。同时他也是圣女的父亲,今日特地亲自带领族人护送圣女前来。
郑家负责主持仪式,陆双羊又代表着家族,带人来迎他的外祖父,此时两队人马刚刚在不远处交汇。
窦瑜饶有兴致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茂娘见她感兴趣,还给她指出了圣女的车驾。
圣女车驾倒也很好辨认。她所乘坐的车驾最为华丽,车盖如伞,金灿灿地在太阳底下发着光,四面悬着大大的金铃,车身也架得比一般马车更高,四面垂着轻柔的白纱,交错掩映,远远望过去像是高高捧起来的一朵未□□的莲花。
圣女不下车么?窦瑜问。
茂娘回答说:只有仪式开始之时,圣女才会下车。其余时候都是静坐车中的。
也不用吃饭么?
茂娘抿嘴笑,打趣道:唯有您最关心这个。
陆双羊向外祖父拜礼,直起身时留意到外祖父身边多了一个自己过去从未见过的人,高大、沉默,也奇怪。
这是个身形极其漂亮的男人,他面上戴着一张又薄又韧的金色面具,透过面具与自己对视时目光沉静,衣着装扮再加上周身气度,看起来并不是下人之流。
图古拉主动向外孙介绍他:他叫寒延噶,养父母皆为我族人,如今投入我麾下。听语气,是对此人十分满意信赖。图古拉为人精明谨慎,多疑又好猜忌,难得带在身边的不是多年陪伴在侧,值得信任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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