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愚来见景逸的时候,景逸正在批折子。
周不愚也没作出那副潦倒穷酸的模样了,进门便直接说了重点,那暴君的下落有眉目了。
景逸批折子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周不愚,在何处?
当初景铄段云深连同项一越一起失踪,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直没寻到痕迹。
周不愚言简意赅:江北城。
江北城毕竟是周不愚的老家,虽然离得远了,无法全面控制,但是消息还是可以传过来的。
景逸:消息来源可靠么?
周不愚:可靠,他化名姓锦,在江北城的一家客栈住了几个月。画像给那家客栈的掌柜比对过,而且那人是从京城来的,身边的人也有符合那妖妃和项统领模样的人,另外还有一个僧人和一名女子。
景逸皱眉,一边思索一边喃喃,江北城,江北依先生看,此次流民镇失火、暴动以及江南独立之事,可否是他所为?
周不愚:此事尚不清楚,不过依照那暴君的性子,也不是做不出。
人名声坏了之后就是这样的,哪怕没有证据,也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事都能往这人头上扣。
景铄名声一直不好听的。
景逸:先生没让人抓住他们?
周不愚:他们行事低调,我们的人也未曾想过他们会到江北去,所以没有防备。觉察的时候,他们人已经离开江北了。
景逸:去哪儿了?
周不愚:出了江北城往西,走了一段时间了。
景逸沉默许久,然后道,江北城以西的城镇,皆设关卡。一旦有他们的行踪,生死不论,只要抓住就有重赏。
周不愚点头,然后沉默了片刻,突然抬手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摆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势来,但是最后只发出了个嗯的音节。
景逸干脆搁了批折子的朱砂笔看着周不愚,道,
先生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周不愚抬手挠了一下眉毛,然后道,其实草民说的事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就是觉得有些稀奇,想与陛下说说,又觉得此事说来扰了圣听
景逸打断道:说。
周不愚:那暴君,在江北□□声其实还不错。
景逸:?
周不愚:据说是救了江北城中行乞的流浪孩子,给人找了乳娘照顾,还留了不少钱财,江北城大街小巷都有孩子唱他的童谣。
景逸:唱什么?
周不愚:无非是歌功颂德那一套。
景逸:
景逸只觉得心被揪了一下,然后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
他坐在这帝位,腿伤老也不好,被这江山折腾得戾气难消。此时却听闻那人在民间做好事,享美名!
景逸:传人!
周不愚:陛下这是?
景逸:朕这侄儿未免也过得也太逍遥自在了。都说善恶有报,他将这江山折腾成这幅模样,难不成朕要坐在这里看着这等人安然活到百年归老么?
如果说景逸原本只是想在江北城以西设关卡抓人,那现在他就是下定了决心要为景铄他们编织一张天罗地网。
.
段云深他们出了江北城先是一路往西,出了江北地界,便取西南方向,走了一段时间便入了岭南。
因为担心段云深不舒服,所以一路走得极慢,差不多也和游山玩水一个性质了。如今又是初春,山上各种花儿开得不少。
段云深从马车的窗口探出个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愣是伸长了手从路旁的矮枝上折了一枝桃花进来给景铄看。
景铄:
景铄简直拿段云深没办法,这人除了有妊娠反应不舒服的时候能够自觉是个孕夫,剩下的时间里一概是活蹦乱跳的。
段云深对景铄的担忧浑然不觉,自顾自说道:要是夏天从这里经过就好了,我刚刚伸出手去揪回来的就是几个大桃子。
景铄:
还大桃子呢!
段云深拿着花递给景铄,景铄没接,段云深便随手插在了车窗边,看着花枝随着马车颤动。
把花插上去段云深看了一会儿,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
后背突然有些不舒服,感觉像是被微烫的水给浇了一样。
而且那灼烫的感觉还越来越明显。
段云深: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还是几个月前在小安寺,那时候也是毫无征兆。
景铄察觉到段云深脸色变化,孩子又闹你了?
段云深心说你能不能别一天天就只关心你家的小狐狸崽子!
但是话没说出来,后背实在是疼得有些厉害,他怕他张口就开始痛呼。
景铄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语气也紧张了几分,云深?
段云深的呼吸急促,这时候几乎是觉得后背上有一块烙铁贴着自己的皮肉。
自己能感受到后背那块在疼痛的时候传来了脉搏声,跳得很快很重,好像血管都会承受不住这脉搏的冲击而爆开一样。
景铄抓着段云深的手,云深??
段云深的惜字如金地从喘.息声中吐出几个破碎的字,背烫
是刺青。
或者说得更明确一点,是红销蛊。
景铄当即就要去查看段云深背后的蛊变成了如何模样,可是手刚刚分开段云深的衣襟,就被惊着了。
段云深的脖子处游过去了一条小蛇。正是段云深后背刺青上的那条蛇,它在段云深的皮肤上游走,微微凸起。
果真如一念所说,这不是刺青,而是蛊。
刺青是死的,静止的。但是蛊是活的。
不过片刻,段云深就已经疼得有些受不住了。
一开始还只是后背的那一小片地方,这时候转眼就觉得自己的整个躯干部分都疼了起来。
就好像有人把自己的四肢和头颅都砍去了,然后用钩子勾住躯干丢进炉膛里烤。
木炭烧出来的青蓝色火苗舔着自己的皮肤,每一寸的疼痛都是如此鲜活。
段云深疼得失控了似的,无意识叫道,景铄
段云深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景铄的名字,他们两人形影不离,日常用你和我就足够交流了,实在有需要就叫人大狐狸。
这时候叫出这么一声几乎是在剜景铄的心。
此时前面赶车的项一越和两个少年也察觉出了车内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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