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木头曾说过,愿意继续留在王府的原因是不想惹皇帝不高兴。想来便是对方此前在宫宴上触怒了皇帝,不想继续激怒皇帝,又念在楚沉待他不错,索性便决定暂时留在王府躲个清静
还有楚沉每次遇到事情的时候,木头分析起朝中局势,头头是道,比他这个六皇子都毫不逊色。如今想来若非对朝政之事上心且有些见地,怎么可能说出那些话来?
楚沉和质子唯一一次正式见面便是在宫宴上那次。当时对方带着面具,他没看清长相,只记得对方会吹/箫。不久前楚沉喝多了酒那次,木头也给他吹过一次箫
还有陶青,他既不是木头的相好,为何经常跟着木头左右?一个小倌儿是不需要随侍或者暗卫的,但若是质子,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便合情合理了
这么多的破绽,楚沉竟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信任这个人,不愿揣度和猜忌对方,可他万万想不到木头会是这样的身份!
木头真的是质子
另一边,木头热好了粥,回房之后却发觉楚沉已经起了,不在里头。
他询问了下人,才得知宫里来了人,正在前厅和楚沉说话呢。
算起来,尧国使团也该到京城了。
木头叹了口气,端着热好的粥朝前厅走去。
前厅内,楚沉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谁能想到,皇帝送到他府上的男宠,会是尧国质子呢?
殿下,您若是不信,找他来一问便知。姚公公道:老奴万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况且尧国使团即将进京,殿下只需要稍待几日,便可验明真相。
若不是尧国使团快要进京了,皇帝大概这几天都要忙忘了。又要张罗皇后的生辰,又要防着太子给楚沉安排婚事,昨日贵妃和杨钦又闹了这么一出,真是焦头烂额。
此事殿下切记要埋在心里,莫要出去声张。姚公公小声道:老奴多嘴说几句不该说的,若是质子从前的身份,便是伺候伺候殿下,也没什么打紧。但如今两国突然要和谈,且听闻质子被接回去是要册封尧国太子。既是太子将来便是国君,给殿下当男宠这种经历,极不光彩,质子定然不想再提起。
言下之意,质子在王府这段日子算是一段黑历史,而且是不可说的那种。
楚沉也连带着成了质子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质子是聪明人,咱们不提,他自己自然更不会提及。陛下当初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才会将他送来。姚公公开口道:此事不仅关乎质子脸面,也关乎两国国运,还望殿下切记。而且若是真传了出去,说不定那质子恼羞成怒,跑来为难殿下。到时候为了两国关系,陛下也未必能护殿下周全呐。
楚沉闻言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满脑袋浆糊。
没想到昨晚还和他放肆温存之人,一夜之后竟成了将来不能提及之人。
公公为何不早一日来?楚沉问道。
啊?姚公公一脸茫然,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楚沉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开口道:你但凡早来一日,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若是从前,质子虽名义上是他的男宠,可俩人并未发生实质的关系。可经过昨晚之后,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就算他绝口不提,能保证质子会彻底忘记此事吗?
来日质子若真成了尧国皇帝,对此事耿耿于怀,那楚沉岂不危矣?
姚公公正欲再说什么,抬头看到木头手里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姚公公忙起身,很客气地朝木头行了个礼。楚沉一看到对方,不知怎么的心下一慌,竟也鬼使神差地起身朝木头行了个礼。
木头脸色瞬间一黯,周身都散发着冷意。
姚公公识趣儿,开口道:两位先说说话,老奴去外头候着。
姚公公说罢便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殿门。
楚沉一手扶在木几的边上,另一只手紧张地直捏衣角。
木头端着粥试了试温度,将粥递给了楚沉。
楚沉怔了一下,接过那碗粥,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这粥是熬得真好,入口即化。
可惜,往后也喝不着了
两人沉默相对,谁也不说话。
楚沉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主动开口问道:你真的是?
嗯。木头应了一声。
楚沉闻言轻轻一叹,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失落。
他们要来接你回去了,你知道吗?楚沉问道。
我知道。木头道。
那你走吗?楚沉下意识问道。
问完这句话,楚沉觉察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他不走,难道放弃尧国的太子之位,陪他在这府里做男宠吗?果不其然,木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怔怔地看着楚沉,目光中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怪不得上次三哥一大早跑来同我说说尧国使团要来接质子回去。当时我就纳闷,此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如今想来,三哥这话是说给你听的吧?楚沉问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知道自己要走了是吗?
木头拧了拧眉,没有说话,依旧怔怔地看着楚沉。
他们昨晚闹得太厉害了,楚沉嗓子有些累着了,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
你和三哥早就有来往,也对你们都是太子,有共同语言,又可以一起谋大事,倒是适合结盟。楚沉开口道:怪不得上次在呈祥宫,他去的那么及时,看来还是你的面子大,我倒要多谢你。
木头从未见过楚沉用如此疏离的态度同自己说话,心口不由便有些发闷。
楚沉苦笑了一声,又道:马会那件事,你也是早就知情的吧?所以教了我在父皇面前如何避嫌。甚至陆璟拿球杖打伤我那件事,是不是也是你安排的?
楚沉木头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碰他。
楚沉却慌忙退开,后腰撞在了椅背上,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木头见他面色苍白的厉害,额头上冷汗都沁出来了,眼睛不由一红,却不敢再贸然上前。
楚沉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他什么,最后苦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人都要走了,此后一别天涯,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这一刻,楚沉才真切的意识到,无论是太子还是木头,和他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只想小富即安地偷点快活日子,简简单单做个闲散王爷,可人家是心怀家国天下之人,满心装着宏图大业,喜怒悲欢都要斟酌藏隐,生怕给人看破了心思。
这些日子,他每每憧憬着跟人好好过日子的时候,人家想的却是千里之外的故国。
楚沉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又傻又蠢又丢人,如今还莫名其妙成了人家的污/点了。
你放心吧,你在我府上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楚沉朝木头道:重阳也不会知道你的身份,没有人会说出去。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朝旁人再提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