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很难保持注意力,对这世间也没什么兴致,但目光落在那双墨色眼睛上的时候总能停住一瞬,时间好像慢了一拍。
轻声地问:你求生,还是求死?
祂没有在这个人脸上看出明显的求生欲,却也看不到自毁,只有寡欲淡漠的平静。
稍微有些好奇。
子桑君晏没有回答。
直到最后,他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望着上面。
那双永夜一样安静的眼里所见的世界,大约静谧美好。
于是,冶昙也向上看了一眼。
看见,熊熊烈焰之中层层燃烧的岩石,颜色深浅不一。
像苍穹之上的星辰都绽放着宝石一样璀璨的烟花,层层叠叠铺满夜空。
像梵天诸相瞬间错综的星云命轨,春意繁花。
好像,是很美。
第5章他死了天书是不可能滴血认主的,住手
冶昙缓缓睁开眼。
这里还是地狱道下的雪谷。
祂仍旧还是人形,红衣白发,坐在子桑君晏的尸体上。
子桑君晏的血已经流干,再无声息,那双永夜一样漆黑淡漠的眼眸失去了神彩。
他死了。
冶昙手指轻轻撑着侧脸,看着子桑君晏死去的脸。
另一只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子桑君晏的脸苍白,冶昙的手指却比他的尸体更加的白,霜白透明。
你求生,还是求死?
但这个人,已经不会回答祂了。
很快,就连这具尸体也会消失。
雪谷之中,灵气空前充裕,因为有空前庞大的灵气回归天地,如鲸落。
冶昙的树也伸展了一下枝叶。
冶昙走回树下,指尖碰了碰树枝,想重新变回优昙婆罗花,回去树上,和以前一样继续睡下去。
但,从未有优昙婆罗像祂一样,传承记忆自然也没有教祂从人变回去的方法。
冶昙微微蹙眉,表情放空发了一会儿呆,重新走到子桑君晏的尸体旁,在他身边坐下。
祂想了想,枕在他的心口,闭上眼睛,努力像之前一样睡着。
但祂并没能睡着,作为人,这里冷得不适合睡觉。
只有子桑君晏的尸体残留着一点温度,这余温却在消散。
冶昙睁开眼,子桑君晏的尸体化成的最后一点萤火升起,消散在雪中。
什么也没有剩下,连那身衣服也一起消散了。
只有一滴金色的流光。
冶昙伸出手,那流光本来奋力向上飞去,眨眼间已然窜到了高处。
但下一瞬却不受控制地到了祂的手心。
冶昙想起来,那些人似乎一直提起一本书。
天命之书,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连天道传人的生死都有记载,或许也记载了祂的,也许看了书就能知道该怎么变回去。
天书?祂唤道。
似乎对于自己忽然落在祂的手上感到意外,金色流光懵了一下,并没有理会祂,又试图继续往上。
冶昙敛眸眨了眨眼:给我看一下,怎么变回去。看完就放你走。
祂将极力挣扎不配合的水滴状流光贴在额头,纤长的雪色睫毛垂敛。
瞬间,那流光便安静不动了。
半响,冶昙睁开眼,墨绿的眼眸清透如翡色的湖,感到意外,蹙了蹙眉:嗯,不给看?
金色流光装死不理。
冶昙点了点头,清凌翡色的眸光轻轻一顿。
左手的拇指,轻轻划过右腕。
刚化形的人体肌肤轻薄脆弱,玉白纤细的手腕立刻便渗出一道朱红血线。
血线汇聚成珠,滴在这水滴状的金色流光上。
这还是从子桑君晏给祂浇心头血的行为中获得的灵感呢。
【哼啊哼啊哼啊天书是不可能滴血认主的,住手啊!】
效果立竿见影。
金色流光忽然发出奶凶奶凶的猪叫声,眨眼间变成了一只小熊猫?
说是小熊猫,仔细看又有点不像,小熊猫的四肢和腹部都是黑褐色的,它的肚子却雪白无杂色。
天书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四只粉嫩的爪爪软乎乎地举着,正仰躺在冶昙的手中。
冶昙垂眸看着它,声音和眼神都很轻:放心,我没想滴血认主,就是想方便沟通。
所以说,子桑君晏为什么要拿心头血浇自己?浇他的书该多好。
祂两手握着对方的爪爪,捏了捏掌心粉色的肉垫:书页在哪里?肚子上吗?翻给我看一下。
天书睁着水汪汪的黑色小眼睛:【天书只有天道传人才能看。】
我没想给那个喜怒无常的天道当儿子。就想看看,怎么变回去。
【是传人!不是儿子!】
冶昙脸上没什么情绪,轻轻挠了挠外表是小熊猫的天书的下巴和脸。
天书的小眼睛舒服微眯:【可,可你不是天道传人,是看不见的。】
看了再说。冶昙手指握着它的爪爪,左右分别按了几下软软的肉垫。
只见光滑雪白的腹部很快起伏了一下,就像是翻页过了几张纸的样子。
【哼啊哼啊】天书又奶凶地猪叫起来,【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能翻书?】
它喊完一顿,又叫起来:【不行不行,快闭上眼睛,你真的不能看,看了会遭天谴的!】
冶昙蹙眉,恹恹的:我要不是已经遭了天谴,哪里还需要看?
片刻说话间,冶昙已经翻了好几页。
天书愣住了:【咦,你,怎么还好端端的?没有暴毙吗?】
它不挣扎乱动了,冶昙靠在树上,改为左手托着它的背,右手摘了一截枝叶塞进它嘴里。
一边继续捏着爪爪翻书,一边说:我是优昙婆罗,天国之花,籍贯隶属上面的天国,不归下方的天道管。
【咦,这世界还有优昙婆罗吗?我还以为早就绝迹了。】
连优昙婆罗都不知道,看来是一本很年轻的书。
【我不年轻了,我好大了,一万岁了呢。】
冶昙抬眼,忽然唇角微扬对它笑了一下:哦,那是好大了,老爷爷。
当然,冶昙自己,也是一万年的老爷爷。
天书不说话了。
这个人虽然嘴巴恶劣,但是长得好看,一笑就好温柔。
想到刚刚对方额头贴着自己,纤长的睫毛垂敛有点点害羞。
它才不是什么老爷爷呢,它虽然存在一万年了,但才刚刚有灵智呢。
既然对方不会被天谴,天书就没有再挣扎。
是天道自己不管的,跟它可没什么关系。
天书敞开肚皮,心安理得地啃着枝叶,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枝叶,冰冰凉,脆甜,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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