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昙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紧接着,我们便都看到了你。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冶、昙。
紫阙默默出神。
青冥先知道的,但他没有告诉雩雳。这个名字背后的人,当年便是如此,能搅动任何人的心,那个人死的那天,雩雳几乎杀了青冥。杀了他曾经愿意为之而死的挚友。
冶昙的脸上没有多少兴致:我传承的记忆里,真玉太子与雩雳,与你们之间,并无多少交际。
紫阙的目光轻轻落在祂的脸上,像是望见一个温柔遥远的旧梦。
如此,才叫人意难平。你遇见一个人,他就像天边的月,不,若是天边的月,还能长长久久地看见。但那个人不是,他就像盛夏的一阵凉风
冶昙微微出神,想到方才在雩雳的原因果线里,看见的一千年前的子桑君晏。
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你知道他存在,你看见过,他曾从你的身边经过。但是,除非他自己走到你面前,否则,就算你知道他就在这碧落山上,你也找不到看不到。可就算看到了,也遥不可及。你想他能看你一眼,他明明就在那里,但他看不到你,他的眼里没有你。
紫阙的声音轻柔幽幽低下去,如呓语。
他的眼睛,永远只看着一个人,就好像,是为了那个人而存在的。
世间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像美梦,像噩梦。
青冥和雩雳走向决裂,所有人都觉得是青冥的错,那一百年里,青冥无数次忽略辜负雩雳,但是,就像青冥说得那样,雩雳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挽回,他为什么只是等,他到底是在等青冥,还是在让那个人看到,他被青冥抛弃了?
冶昙看向紫阙。
雩雳和青冥的关系的确很奇怪,雩雳的确像是纵容一样等着,毫无反抗,直到青冥彻底消耗干净他对青冥的感情,用了一百多年。
但,为什么说是因为祂?
在雩雳原本的因果线里,没有冶昙,他们也还是走向了决裂。
区别只是,有冶昙存在的因果线里,雩雳的水龙直接洞穿了青冥的脏腑;没有冶昙的世界里,雩雳放任青冥被别人的剑刺穿,漠不关心。
而祂所做的事,都是子桑君晏做过的。
他们做了同样的事,子桑君晏没有得到好意,祂成了摧毁别人情感的噩梦?
冶昙翡冷色的眼眸清澈低靡:人类总是这样吗?明明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却非要认为一定是因为别人的缘故。
紫阙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怅然微弱。
你也见过他了,你还得到了他的传承记忆,你甚至把自己变得和他很像,所以,你听不得一点对他不好的话。有一天,你也会因为他发疯,你就会知道,我说得是不是真的。
冶昙:紫阙仙子,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紫阙望着祂: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这个名字背后可能的危险,还有,转机。我愿意为了这个名字告诉你这些,也会有其他人因为这个名字对你网开一面,但也会有人,因为这个名字,伤害你。
冶昙安静地望着她。
她所说的那些,祂从未留意过,也不在意。
你暂时不要去找赵夜。赵夜不会有事,他并不在局中,只是一个摆在前面的假象。如果我没猜错,很快要出一场大乱子。
多谢。
冶昙起身告辞。
真像啊。
紫阙望着祂离开的背影,想起落日时分所见情景,这孩子站在那个赵夜身前。
她已经想不起来子桑君晏的样子,只记得那个人依稀也穿黑衣。
你也是,跟他一样,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吗?
黑色的塔楼里。
子桑君晏闭目冥想。
佚影和寒楼是九侍宸里战斗力仅在湔雪、雩雳、青冥三人之下的两位。
湔雪因为修为高,雩雳因为狠,青冥则一向很稳。
佚影和寒楼看上去都像是冷峻寡言,但两个人的性情实则并不相同。
佚影并不寡言,若是需要说话的时候,他可以说三天三夜不停,他只是不跟没有意义的人说话。
寒楼却是真的沉默,如果需要,他能胜过修闭口禅的佛修,但他若说话,每一句都是关键。
这两个人奉命负责看守赵夜,实际上却是为了守株待兔,看守神庙禁地。
走吧,他被湔雪下了禁止,封住了灵脉,除了湔雪,没有人能解开,守不守都没用。
说话的当然是佚影。
寒楼只有沉默。
佚影又说:到底是谁进了神庙?
寒楼开口了,声音很冷:湔雪既然抓他,那就是他。
佚影冷冷地说:不是你?
寒楼:不是我。
佚影:也不是我。
话虽如此,谁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可信。
湔雪派他们俩人守在这里,未必是相信不是他们,只是相信,他们两个绝对不会包庇对方。
但,指不定她还安排了其他人看着他们。
子桑君晏闭着眼睛。
熹微的月光落在室内。
碧落山的塔楼,千年前是用来关押妖魔和为祸天下的魔修的,关进这里的最低也是大乘期修士。
等到证据确凿,就会判令他们兵解地狱道。
三千年来,郁罗萧台主人在位时候,一直如此。
等到子桑君晏继位以后,他执掌天命之书,先查后判,这个塔楼就几乎一直是空的。
这八百年来,暄叶从未做过天道执法者,九侍宸插手修真界,如果有罪,早就当场处决,也不会将人抓到塔楼里。
这里便空置了一千年。
塔楼深埋地下,没有任何光会进来,更不会有月光。
这道月光是哪里来的?
月光枕在子桑君晏的肩上,从后伏在他的背上。
红衣雪发垂落,靡丽的红,像开在月下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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