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昙:
是了,子桑君晏的眼睛,能看穿一切真意。
但是,连这个世界的本质都看穿,未免也太
子桑君晏走在前面,冶昙跟着他,行走在晦暗起雾的黑夜里。
冶昙低靡恹恹:这里是心魔相世界,但也是你依存的世界,你不是应该遵照这个世界的法则,守护这个世界?也许杀了我,这个世界就会停止消失了。
子桑君晏平静地说:维护一座除了我什么也没有的世界,并无意义。这里也不是完整的世界,连最基本的规则也没有诞生,甚至没有自己固定的领域。
冶昙:如果这里消失,你也会消失。
子桑君晏:我应该是心魔相主人的恐惧衍生出的一个元素,在这个世界外面,真实世界里至少还有一个我的本体。
冶昙恹恹:也许你的本体已经死了。
子桑君晏的脚步不停,心无旁骛,平静地说:第三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未来的我会爱你,说明真实世界的我,还会存在一段时间。
冶昙怔了一下:你记得我们见过你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个世界是心魔相的?
子桑君晏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蒙着眼睛?
他们见过四次,子桑君晏既然记得,当然也记得,之前三次冶昙的眼睛都是好的。
冶昙:我在掩耳盗铃。蒙着眼睛,我看不见你,就觉得你也看不见我。
这个世界的子桑君晏,本不该记得祂。
这个世界的子桑君晏,本应该杀祂的。
他们走了不远,山川却已经消失,变成了延绵的湖泽。
子桑君晏没有回过头,也没有停下过,他走得不快,足够蒙着眼睛的青年跟上他的脚步。
现在可以摘下了。
蒙眼的黑布被风吹向远方。
黑夜之中的水泽,路上的人倒影在大大小小的水洼。
走在前面的人没有回头,走在身后的人,翡冷色温柔的眼眸倒影水中。
不想看到我杀你,为什么还想被我杀?
子桑君晏的脚步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身后的人能看到了而加快,就好像一开始走得慢,也不是为了祂。
就像这个人本身一样,极致的寡欲无情深处,有极致的温柔。
冶昙的手一直拉着他的衣袖一角,睁开眼睛后也没有松开。
子桑君晏,祂垂眸看着水中子桑君晏倒影的侧脸,低声轻轻地问,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嗯。
低沉的声音,像是错觉一样,每一次听到都叫人觉得温柔。
像是冷静淡漠的猛兽很轻微地敛了一下落入眼中的月光。
冶昙:你会喜欢人吗?
冶昙的每一分神识都漫出去,捕捉他的每一缕波澜变化,眼神的光影,声音的起伏停顿。
从很久以前,就这么做了。
就像人观察世界。修士洞察道意。
子桑君晏就是冶昙好奇的世界。
子桑君晏的声音一直无波无澜,冷静认真:人只是这个世界的其中一部分,和动物、草木、岩石、水泽一样。
他说他不修无情道,却比任何人都像无情道大成。
翡冷色的眼眸轻轻眨了一下:如果你,像喜欢这个世界一样喜欢一个人你会像喜欢这个世界一样喜欢一个人吗?如果你喜欢的人,他不喜欢这个世界
子桑君晏平静地说:不会。
冶昙眉眼低靡垂落:
不会喜欢吗?
心很轻的,像是花瓣初绽一样撕开了一点。
陌生的,轻微的刺痛。
不会。子桑君晏神情寡欲,专注耐心,不存在像喜欢世界一样喜欢一个人,未来的子桑君晏喜欢你,就不会再喜欢世界了。世界排在你之后。也或者,没有世界了,你就是世界。
冶昙微微失神。
就像是检索到了不曾出现在传承知识里的答案。
子桑君晏没有停下,也没有回过一次头,他们行走在水泽中唯一的长堤上,像行走在世界尽头,行走在世界的规则上。
你说,未来的我会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指的是真实世界的子桑君晏。
冶昙:嗯。
子桑君晏直视前方,轻声平静地说:那就不是未来,是事实。你在真实世界里也做一样的事,看他是否会兵解杀你?是否像喜欢世界一样喜欢你?
冶昙:不会。我也不是为了想知道这个才
那为什么想让我杀你?
子桑君晏的脚步停下,前方已经没有路了。
他没有回头,寒潭一样眼眸,神情尊贵禁欲,冷静无情,连声线都是清冽的,却让冶昙觉得温柔:为什么要来这里见我?问我这个问题。从他那里就可以得到一样的答案。
冶昙:我没问过,我不知道,他这样想。
子桑君晏唇角很轻地动了一下,像是冶昙的错觉,毕竟,这个人从未笑过。
他微微侧身,望向冶昙的眼睛,一瞬不瞬静静地注视着,心无旁骛,仿佛眼中所见,即是全部的世界。
真实世界的我,真的让你觉得,他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吗?
漆黑的寒潭一样的眼睛,冷锐清寂,却让被注视的冶昙觉得温柔。
像是被柔软清冷的新雪覆盖着,沁凉又温暖。
冶昙:他只喜欢我。比飞升和长生,还喜欢。
子桑君晏缓缓抬起手,那只被冶昙轻轻拽着袖子的手,落在冶昙的头上,很轻地停在那里不动。
清冽低沉的声音很轻:我从未想过要飞升,对长生也无所求。不是比飞升和长生,还喜欢。你的子桑君晏,应该,就只是喜欢你。
冶昙安静地望着他。
一动不动,就像一棵没有灵识的花树,被仙人抚摸着。
子桑君晏墨色的眼眸注视着祂:我问你,你的子桑君晏,真的让你觉得,他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不是因为不相信我会喜欢你。是因为你让我觉得,你相信,除了你的子桑君晏,其他世界的子桑君晏可能不会喜欢你。
子桑君晏的眸光专注清寂,声音低如落雪,河流暗涌:所以,有些好奇,他是不是不够喜欢你。
落在头上的手很轻很慢地抚着祂的头发。
低沉,寡欲,冷静,耐心。
像冰天雪地里,拢着一枝脆弱的花枝。
冶昙发出很轻的疑问:嗯?
并无真实疑虑,就好像,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第一次,我从你身边走过,你只是安静地看着,如果我没有发现,你大概也不会叫住我。
第二次,你在窗户后面,如果我没有走过去,你是不是也不会出来?
会。冶昙眨了下眼,这一次会。
那些心魔控诉他,祂得告诉他,至少还有一个人不这么想。
第三次,你跟着我,跟我说,未来的我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问我能不能现在就喜欢你。
墨色纯粹的眼眸清寂,声音像落雪时候的寂静:你问我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个世界是心魔相,发现我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心魔的恐惧幻化的元素。是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发现,只有我看见了。你看我的眼神,好像世界是假的,只有我是真的。世界和你,和我,只有一个是真的,我选了你。
翡冷色的眼眸,像冰雪融化的湖泊,湖底暗涌生澜。
你的子桑君晏也会选你,所有的子桑君晏都会选你的。
那只手,很轻很轻地抚摸着祂,像是一生中第一次这么做,生疏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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